第一章 流存
陸倚寧最喜歡干的一件事,就是撿街上的那些人回去,比如被他撿回去的有鼓手河鳴,比如還沒被撿回去的面前這個倔強的丫頭。
他已經(jīng)連續(xù)在這蹲了四天了,背的一大壺水都快要喝干了,這姑娘怎么就這么冥頑不靈呢,他是撿她回去賺錢的,又不是拐她賣錢的,至于這樣嗎?
“哎,我說,好歹我都蹲這這么久了,你叫個啥總得告訴我一聲吧?”陸倚寧蹲在花壇的邊上,狠狠的咂了一口煙,瞇著眼透過吐出的煙霧瞅著那姑娘。
姑娘看了他一眼,重新擺弄了一下自己耳機的位置,依舊沒說話,懶洋洋的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擺著個牌子,上面寫著:隨便點歌,一首五元。
牌子一旁反擱著帽子,帽子里面凌亂的丟著有一張二十的和五張五塊的,帽子跟前放了個軍綠色鋁制的水壺,一些邊邊角角的顏料都磨光了,透出銀白的色澤來。
他們面前人來人往,不少人駐足看了眼地上的牌子而后笑了笑離去,也有人會打量幾眼坐在地上那個看起來清瘦而又邋遢的女孩。
頭發(fā)像是隨手扎高,齊了腰,并不整齊留了不少碎發(fā),且好像有的地方都要打結(jié)了,脖子上圍著一條暗紅色的絲巾,穿著件褐色的皮夾克,夾克的袖口和肘部都被磨損的掉了皮,而里面的T恤是有點泛黃的白色,黑色的窄褲倒是襯得她的腿又細又長,最后收腳進了一雙高幫的黑色軍靴里,說是黑色,上面卻是附著不少灰土,納鞋的線被磨的很厲害,看起來像是長途跋涉過的模樣。
她身后放著一個背包,看起來比她坐著還要高,襯得她整個人嬌小起來,卻又散著風塵仆仆的旅人氣息。
再多人看她,她也是依舊神態(tài)自若,自顧自的聽著歌,眼睛望著前面的地磚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盤著的雙腿間攤著A4大的線裝本子,上面有一半寫了字,字跡潦草卻有頗有幾分帥氣,半只鉛筆夾在中間,停在了那里,本子上面最后的文字停到了一個“人”字上面,也沒有標點符號。
雖說臉上是灰撲撲的,但不得不說她眼睛是極漂亮的,如此刻睫毛低垂著,路燈的光打下來將根根分明的睫毛投在下眼瞼上,卻也看見半分琥珀色的瞳孔清透盈水,右眼眼尾綴著一顆小小的淚痣。
陸倚寧剛開始很有脾氣,他是出來買煙看見的,旁邊圍了不少人,在聽到旁人陣陣喝彩說唱得好的時候,他終于曉得了,門口來了個賣唱的。
于是他擼了擼袖子擺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勢沖過去,好歹這街頭他呆了八年了,居然還有人在他門口賣唱?這不是擺明了來砸場子的嗎!剛前腳那個唱歌的小伙子被一個穿金戴銀的女人給薅走了,他還沒來得及痛心疾首現(xiàn)在的年輕人,或者是在門口掛塊牌子,上面要么寫著招駐唱備注不要長得帥的,要么寫著請穿金戴銀的富婆們繞道而行,剛考慮好由于得罪不起上帝決定掛前面那塊牌子,這后腳門口就來個砸場子的,這樣下去,他是真的沒的混了。
話是這么說,但他剛過去,仗著身高優(yōu)勢,很快就在圍觀的人后面看出個端倪來。
歌聲很嘹亮,按理來說這人來車往的他站在比較靠遠的地方應該不是聽的很清楚,可那聲音是極具穿透力的,落在耳朵里有些低沉但字字清晰。
倒沒想到是清唱,而且就盤腿坐地下唱。
聲音有點滄桑,好像藏著很多故事一般,他打量了在圈子里面的人幾眼,居然是個年輕姑娘。
所以他眼睛一亮,等到群人都散盡之后,他蹲在姑娘對面問道,“來我店里唱歌吧,一首歌給你一百塊錢怎么樣?”
姑娘只是懶懶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們中間的那塊牌子,然后重新把耳機戴了回去,不再理他。
于是他連扔了好幾張五塊點歌,點一首,這姑娘就唱一首,唱完就繼續(xù)聽自己的歌,也不理他也不搭話。
陸倚寧把自己帶出來買煙的錢全扔進了帽子里終于沒轍了,于是蹲在她旁邊,嘮嘮叨叨的說著在街上賣唱能有多少錢,他給的是很多的,萬一下雨了她還沒有地方去,女孩子家家的坐在這多不好看啊,他們那包吃給找住所云云的,他沒注意姑娘只在他說有全天二十四小時供應的熱水時才眼睛亮了亮。
結(jié)果他苦口婆心說了半個多小時,姑娘看了看表,就收拾好東西背著包走了。那個包她背著從后面看就遮住了大半個身體,陸倚寧蹲在原地看她離開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成了精而長出兩條腿的背包怪。
第二天陸倚寧又跑出來買煙,照舊,把錢都丟進了她的帽子里面換了八首歌,也不再說話就蹲在她旁邊,兩人維持著一種在莫大的喧鬧里的沉默。
第三天照舊,今天是第四天,他連煙都沒買到,連這根是硬從河鳴手里摳出來的,要是這姑娘再倔強個一段時間,他估計連煙都要戒了。
陸倚寧還想再說話的時候,旁邊一直擺攤賣襪子的大媽突然一摟自己攤兒,手腳麻利的塞進一邊的尼龍袋,扛著就打算跑,考慮到由于這姑娘唱歌招攬了不少人順便帶著她襪子也賣出去不少,于是回頭操著濃重的方言口音朝她喊了句,“姑娘快走,城管來了!”
隨后,不少的小販都跟著跑。
那姑娘疑惑的看著她,沒聽懂什么意思,也就沒有動靜,倒是旁邊蹲著的陸倚寧著了急,他起身動作迅速的拿了她面前的牌子,一把扔進后面的綠化叢里,然后拿起地上的帽子,抓起里面的錢塞進自己的兜里,而后把帽子扣在自己頭上,一系列動作特別快,那姑娘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又重新蹲回去,離的她更近了。
“干什么的?”幾個穿制服的人在那群人烏洋散了以后站在他們面前問道。
“這我媳婦兒,吵架了不理我,哄哄。”陸倚寧抬頭指著旁邊的女孩笑道,看起來絲毫不在意自己落實著妻管嚴的名號。
那幾人應聲離去。
“應六言。”等他們走了以后,那姑娘把他頭上的帽子拿下來,輕輕的說道。
陸倚寧都快要感動哭了,他抓著應六言的手,指了指那邊的店口,“我叫陸倚寧,那邊那個是我的店,你有興趣來我店里唱歌了嗎?”
“哦!彼c了點頭,“把我錢還給我。”
其實她也不明白這兩年流浪過這么多地方,卻偏偏選擇了這里,并不是像她向往中的面朝大海,反而離城市的邊緣就是一眼望不到的荒漠。
許是覺得花冷這個名字有趣
也或許好奇他為什么一定要選擇她去酒吧里唱歌吧,偌大個城市這樣的人絕對一抓一大把,第二天她只是覺得好玩,于是退掉了去往下一個地方的車票又來了這里,接著就是第三天第四天,沒想到是個很執(zhí)著的人,所以她才答應了。
后來陸倚寧給她的解釋是,怎么著也不能讓個漂亮女孩子在外面風餐露宿的。
其實酒吧里的服務生糯米在她去的當天就悄悄的告訴她,其實老大出去的時候非常焦急,嘴里念叨著,這小姑奶奶再蹲門口唱下去,他的酒吧恐怕馬上就要歇業(yè)了。
“原來是嫉妒我的才華!绷曰腥淮笪虻狞c點頭。
“我覺得是覬覦你的美貌。”糯米笑瞇瞇的糾正道。
誰也沒有戳破,陸倚寧最可能是因為他第一天的煙錢全部放進了應六言的帽子里卻沒有回報而斤斤計較,畢竟他有前科。
比如之前被他拐回來的鼓手,河鳴。
鼓手河鳴原本也是賣唱,不過他是蹲在天橋,并且由于其落拓的氣質(zhì)正中現(xiàn)在許多小女孩心目中大叔的形象定位,于是被拍到了網(wǎng)上,算半個網(wǎng)紅。
陸倚寧蹲在旁邊聽了一首歌后難得的肅然起敬,本打算掏五塊錢的,結(jié)果帶出來一百塊掉進了盒子里。
后來河鳴一度懷疑陸倚寧拾掇他回去的原因單純的為了那一百塊錢,事實上應該也是,陸老大在他要求的工資基礎上降了十塊錢,看得出來,陸老大是一個有著長遠目光的小氣鬼。
他也沒好意思告訴陸倚寧,之前他流浪賣唱一個月能掙這數(shù)的二倍。
但富人之所以成為富人,不僅是因為他們有賺錢的手腕,更是有守住錢財?shù)膱?zhí)著。
應六言對這樣的老大表示很憂愁,酬勞三天一結(jié),發(fā)給她的時候陸倚寧嘮嘮叨叨個不停,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錢從自己手里到她的口袋里入土為安。
在酒吧里呆了一個晚上以后她就有了更多的懷疑人生,比如為什么一個壓根不會喝酒的人開一間酒吧,或者更匪夷所思的是一天下來的進賬還沒超過四位數(shù),他每天開給他們幾個的工資都占了有八成,成本算下來不虧就不錯了。
也許人家就是個富家少爺隨便開著圖個樂的吧。
有錢人的事情表示不懂。
不過總算,應六言在酒吧正式有了工作,在酒吧的沙發(fā)上睡了三天以后,她決定出去找房子。
第二章 冗夏
想著即使不能面朝大海,那么朝著荒漠也別有一番滋味。
于是和糯米打聽了一下,應六言決定去西邊的小區(qū)租房子,因為位置太偏,往西幾百米挨著荒漠邊緣了,所以很多人都只是拿來投資,價格不高且房子都比較新,住戶也勉強一半,但清靜,正合她意。
她在小區(qū)四周看了看,雖然離市區(qū)不怎么近,但一般需要的東西這也有得賣,不會不方便,在她看來反而是個很棒的地方。
在布告欄上找著,最終在左上的一個角落里看到了十八棟二十九層的字樣,于是心底有了八分決定就這個了,不說價格更低兩成,在最邊緣的樓頂,前面毫無遮擋,看落日絕對是佳地!
應六言打了電話,看房的時候,屋子的主人見她看著墻面的表情有些呆滯,于是主動說道,“如果覺得喜歡,可以再少一點房租給你,或者我也可以負責請人來把墻重新粉刷一遍!
“不用了!”應六言下意識的拔高了些聲音反駁了一句,而后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耳垂,輕輕的笑了一聲,“我自己收拾就好!
屋主見這樁生意大概是敲定了,也就不再節(jié)外生枝。
他的房子位置太偏,又加上之前的那個小子把墻全部用來畫畫,弄得他都快租不出去了,但那小子也乖乖的賠了粉刷墻好幾倍的錢,他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因工作原因他調(diào)到了外地去,位置不好沒有什么好價格可以賣,于是決定將空的房子租出去,好不容易有人問了,他便趁著周末趕回來的。
“對了,這里的自行車你也可以用,之前的那個小子留下的沒有帶走,他說當和下一個房客結(jié)緣了!蔽葜髦噶酥噶⒃谝婚g臥室里的自行車和她說道,收了三個月的房租,兩千四百塊。
然后帶她熟悉了一圈屋子,又叮囑了幾句物業(yè)費還有水電費怎么交后,便將鑰匙交給應六言然后趕著天亮的時候回去了。
在送走房東以后,應六言皺著眉,跟著手機里的導航大概快走了三條街了,手機上的那個軟件里的指南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跟失靈了似的,她摸了摸兜只有剛剛租下來的房鑰匙,她的指南針被落在背包里了,而背包在酒吧。
她蔫蔫的抬頭瞪了一眼太陽,把自己的帽檐又往下來拉了拉,在外面游蕩那么久,皮膚變得很糙她也沒有很在意,畢竟出門在外這些是顧不到的。但現(xiàn)在既然要安定下來,就得好好護理一下了,她要是再那么不修邊幅,陸摳門肯定會借機扣她工資。
站在樹蔭下面老半天了還是找不到,應六言氣的把自己手里的手機揚起來狠狠的晃了兩下,但考慮再三自己暫時還沒那個能力換新的手機,于是裝腔作勢的晃了兩下就拿下來繼續(xù)看。
“新來的。俊币粋聲音從她側(cè)后方跳過來,連同說話的整個人和他手里的冰激凌都是一起跳過來的。
應六言下意識轉(zhuǎn)身的抬起手肘格擋,同時朝后撤了一步,卻覺得自己手肘和臉側(cè)一涼。
是根倒栽在她胳膊肘上的冰激凌。
警惕的看向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人,曬了半響的火氣騰的被刺激出來,簡短而有兇狠“你誰?做什么?”
她那氣勢把時游弋想道歉的話重新塞回嘴里去,弱弱的說道,“小姐,是你弄翻了我的冰激凌哎!”
應六言哪顧得著管他,冰激凌化得飛快,轉(zhuǎn)眼就順著她的胳膊滴到地上,她忍著脾氣,把剩下的丟進垃圾桶,另一只手從兜里抽紙出來。
天氣太熱,她實在懶得和他計較,看著腦袋不怎么靈光,萬一是個智障,于是‘本著慈悲為懷的想法,她決定離他遠一點。
時游弋看她掏出紙巾來,就毫不客氣的接過來一張,擦了擦自己手上的冰激凌,單眼沖她眨了眨說了聲,“謝啦!”
這哪里是智障兒童了!應六言狠狠的再抽出一張紙來,胡亂的擦著自己臉上手臂的冰激凌,而后把那團紙丟進他懷里轉(zhuǎn)身就走。
雖然紙巾上的冰激凌有些直接粘到他衣服上了,但畢竟是自己造的孽,時游弋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不過看她怒氣沖沖的轉(zhuǎn)身就走,他還是伸手拉住了她打算道個歉。
“哎哎,妹子等一下”時游弋輕輕拉了一下她的手腕便松開,自己快步走到她面前去,痞痞的笑道,“剛才我不是故意的嘛!別生氣別生氣!
“用不著。”應六言心情極差的回了一句,要不是智障就是個手段很爛還自以為是的浪蕩子,無論哪個她也不是很想理會,也壓根不值得她動手,再溜達一會她估計連剛才從哪來的地方都找不到了,那今晚就得露宿街頭了。
“別呀,我剛才看你在這轉(zhuǎn)悠了有半個小時了,所以我猜你應該是剛來的吧,本來是想幫幫你的!睍r游弋唇邊的酒窩微微出現(xiàn),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出來,又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瞟了一眼旁邊的垃圾桶,把手里的紙丟進去,又朝應六言攤開手,挑了挑眉,“再給一張?”
應六言深吸一口氣,將整包紙都一把塞在他手上,不耐煩的想打發(fā)他走,“那我謝謝您了,不再給我添麻煩就算幫我了好么?”
她又轉(zhuǎn)另一個方向走去,還沒走兩步,肩膀就被后面的人勾著,“我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吧,為了賠償你我請你吃冰激凌吧。”
時游弋說著,就想勾著她往自己剛出來的那個冰激凌店走進去。
被他這么一個冷不防的動作,應六言不得不想起之前新聞上老播的年輕的女人走失后來被找到狀況極慘的新聞,嚇得渾身一激靈,合著不是搭訕的是人販子!
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原來是這種人渣,她還是好好教訓一番的好!
“放開!”應六言狠狠的掐著他勾著自己脖子的手腕,極其熟練的一擰,卻沒想到他居然順著自己的力道轉(zhuǎn)了個向,否則那一下手非得斷了不可。
看起來不太好惹,識時務者為俊杰,她還是先走為妙。
“嘶嗷,你這小小姑娘怎么下手這么狠!”
趁他吃痛應六言就迅速的脫離開來,剛卯足勁要跑,卻一頭撞在了別人身上。
完了完了,還有同伙。應六言往后退了一步穩(wěn)住身形,心下萬念俱灰,她來的只是一個挨著沙漠邊的城市啊,有這么混亂的么?光天化日大街上就有人敢綁架花季少女了?
“差不多得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你無不無聊?”被應六言撞到的人瞥了一眼捂著手腕呲牙咧嘴的時游弋,裝作面無表情但是眼里凈是得意的神色。
聲線很熟悉,對聲音有些敏感的六言下意識抬頭,瞬間熱淚盈眶,張開雙臂撲了上去,“啊老大!碰到你真是太好了!”
陸倚寧很配合的也張開雙手來接著她,六言默默的放下手來,瞥了他兩眼一閃到他身后,試圖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指著對面那個男人說道,“老大,這有個人販子!”
剛才你那架勢簡直可以一個打十個好嗎姑娘!陸倚寧側(cè)頭看了看在他身后裝柔軟的人心里暗自誹腹著,不過這副模樣他很受用就是了。
聽到自己被歸類為人販子,時游弋委屈的張了張嘴巴,看向陸倚寧結(jié)果對方只使給他一個輕蔑的眼神,于是他義憤填膺的大步走過來,六言看他還這么囂張,默默比較了一下老大和他的個頭,得出一個最多平手的結(jié)論,決定自己先跑好了,借機再來救他,于是腳尖挪向旁邊。
時游弋繞過六言的時候惡作劇的朝她大喝一聲,嚇的她手一抖,手機就滾到地上去了。
不過陸倚寧很眼疾手快的推了他一把,導致他撞到了身后的玻璃門上去。
時游弋完成惡作劇才心情變好的晃了晃腦袋,準備推開門的,直接被身后一掌給送了進去,并且差點沒剎住一頭栽進正對門口的那個池子里去。
多虧原本站在門口看熱鬧的老板順手扶了他一把,然后轉(zhuǎn)頭看著自己養(yǎng)在池子里的錦鯉,受驚的魚兒游躥在一起。他嘆了口氣,心疼的哄到,“乖,別怕!
“來來來,老傅你給我評評理,這小子是不是過分了啊?”聽到好兄弟安慰自己,時游弋扶著自己一把老腰邊喋喋不休的抱怨邊很感動。
然而他側(cè)目,發(fā)現(xiàn)傅沉只是一臉慈愛的望著那些魚:這世界還能不能對兄弟有愛了!
傅沉聳聳肩,把他丟在一邊去,然后丟了一張輕飄飄的紙在他面前,“家庭恩怨,本店一概不管,記得結(jié)賬就行!
然后他拿過裝魚飼料的盒子,丟了一些進去,那些魚兒很快就圍了過來。
“去去去,誰和這混蛋一家!”時游弋接過紙隨便看了一眼,被上面的數(shù)字給嚇到了,他把賬單一扔,“就倆冰激凌球你給我算八百多?傅沉你他媽是不是不想做兄弟!”
傅沉其實是很想點頭的,他表示對于這個分分鐘就炸毛的兄弟,他是很真的不想要的。
“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啊!备党潦掌鹳~單,目光朝另一邊示意了一下,繼續(xù)悠哉游哉的喂魚。
第三章 言成
時游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剛才還在外面的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坐在之前他們靠窗的位置,悠哉游哉的在聊天。
于是他嗚嗚哇哇的沖過去坐在陸倚寧的旁邊。
隱隱約約的聽到一句“別理他就行!
“哎妹子,你別聽這個混蛋瞎說,我可是好人啊!大大的良民!”時游弋還沒坐穩(wěn)就急于給自己解釋,“剛才都是這個王八蛋指使我的!”
應六言靜靜的看了他一會,然后默默的翻了個白眼,繼續(xù)和陸倚寧講話,“老大,要不等下你帶我去?”
“嗯!币袑廃c點頭。
“妹子我叫時游弋,剛聽這混蛋說你叫應六言吧?好別致的名字啊嘿!”
六言迫不及待的開始申請,“老大我找好住的地方了,不過還得在酒吧再借住一段時間。”
“安全么?”出于人道主義和身為老板的責任,陸倚寧還是關心的多問了幾句。
兩人相談甚歡,完全把時游弋整個人當空氣。
這團空氣完全不自知,一直躍躍欲試的企圖加入他們或者打斷他們。
“我喊你六言吧,聽起來還挺好聽的,昂?六言你說呢?”
但是他自己很成功的就被端上來的一大份雪頂冰激凌給打斷了,
“你個混蛋這玩意一個四百多老子都舍不得點!”時游弋拎起旁邊人的領子就開始咆哮,店里的客人目光再次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他們這桌。
傅老板親自端上第二份雪頂冰激凌,而后拍了拍手掌,表情淡定輕輕沖眾人一揮手招呼他們該吃吃該喝喝,但一側(cè)頭即刻喜上眉梢,要不是這兩家伙太吵吵了,他指定每天敲鑼打鼓親自站在門口揮舞著小旗迎接他們,以及像他們這樣的金主兒。
時游弋被第二份驚呆了他的冰淇淋完全的奪走了意識靈魂以及呼吸,手上松開懷倚寧的領子生無可戀的癱坐下來,“你他媽......老子要和你同歸于盡......”
由于受的刺激太大,他后面那句話完全沒有先前的中氣十足,也就完全失去了威脅。
陸倚寧笑瞇瞇的把那一份推到他面前,臉上露出如同慈父般和藹而又關切的笑容,“多吃點,你不是特別想吃這個么?我就幫你特地另外點了一份。”
“要不是我出錢,老子可以特地幫你點十份!睍r游弋變得咬牙切齒,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标懸袑幖澥康膶⑸缀偷舆f給六言,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加上不茍言笑的表情,六言都以為自己眼花了眼前不是兩份嘶嘶冒著冷氣兒的冰淇淋,而是兩碗熱氣騰騰剛出爐的餃子。
六言同樣認真的點了點頭,兩個人對著面前這座微縮的雪山冰淇淋虔誠的雙手合十了一下,然后開始挖著吃。
開始雙手合十的是懷倚寧,六言很不解但跟著他那么做。
后來,六言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到雪頂?shù)臅r候,她才明白了這個動作的含義。不過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故事了。
剛才老大都已經(jīng)告訴她了。
他們在這坐著,老大看到她在外面,本來想出去打個招呼的,結(jié)果非被時游弋纏著問這是誰,得到了是倚寧的酒吧里新來的主唱的消息以后,這家伙非要彰顯一下自己的魅力,和倚寧打賭一定會把她拐進來成功勾搭到的,否則今天他埋單。
但前段時間煮個雞蛋都要蹭,這個賭約對于陸倚寧來說誘惑太大了,于是他屈服了。
連他都是花了四天時間才成功請到這妹子來酒吧唱歌的,這次他可是穩(wěn)贏的了。
不過至少他掙到了這么大一個冰激凌,也算將功贖罪的吧。
陸倚寧喜滋滋的挖著冰淇淋吃,邊不忘了囑咐六言,“少吃點,畢竟這是四人份的,吃多了對胃不好。”
外面快飆到四十度的高溫,從窗子這看過去,遠遠地看到瀝青馬路上有騰騰的熱氣,感覺走個人就能曬化在井蓋上。對比明顯的是店里開足了空調(diào),以及面前擺的,看起來就很降溫的兩坨碩大的冰淇淋。
六言瞬間感覺幸福。
“我媳婦有沒有克扣你們工資。俊睍r游弋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但不屈服于現(xiàn)實,然后輕描淡寫的和六言聊起天來。
媳,媳婦?應六言一個腦袋沒轉(zhuǎn)過彎來,半勺冰淇淋冰到牙疼,“啥?”
時游弋笑瞇瞇的摟過倚寧的肩膀,另一只手挖了勺冰冰淇淋遞在他嘴邊,“我家小寧子呀,要是克扣你們工資,就盡管罷工,到時候來找我,我?guī)湍銈兒煤谜{(diào)教......!”
話還沒說完,他就一聲慘叫。一邊的陸倚寧慢悠悠的收起頂在他腰側(cè)的手肘,“吃還堵不上你的嘴么?”
應六言默默的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
原來老大是這種人!怪不得她老覺得老大沒事就盯著糯米小哥看呢。
噫,就不告訴這個弱智,老大還是快點離開他的好,糯米比他好多了。
“沒有,”就算吃著他請的冰淇淋,六言也絲毫不領情,揚了揚勺子慷慨激昂的說道,“老大對我們?nèi)玢宕猴L般親切。”
雖然看起來表現(xiàn)的很假。
“這姑娘真有意思!睍r游弋摸著下巴壓著聲音對倚寧說道,眼光里滿是贊許。
倚寧拍了他一巴掌,“怎么?要私動凡心了?”
“不不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睍r游弋搖搖頭。
傅沉自己拿了碟子和勺過來,坐在時游弋對面,默默的一勺一勺挖著快化的冰淇淋,就算不是他花的錢,他也心疼化了的冰淇淋,畢竟是他從德國空運回來的。
“有你這樣的老板么?”時游弋還沒回答,就吱哇亂叫的撲過去質(zhì)問。
“化了,可惜!备党撂ь^看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的說道。
從窗外路過一個抱著球滿頭大汗的小孩,他往玻璃里面瞟了一眼,桌子上賣相精致的冰淇淋看得他不由得羨慕,挨著窗戶坐的一個哥哥一個姐姐,拿著質(zhì)感很厚重的銀勺,吃相優(yōu)雅,太陽光斜傾在他們身上美好的像是偶像劇的海報。他們旁邊的兩個人忙不迭的往自己嘴巴里送挖了一大勺的冰淇淋,兩人眼神兇狠的望著對方,如同正在爭奪母獅子親睞的兩頭雄獅互不相讓。
衣冠楚楚的兩個男人。小孩抱著球帶著一身暢酣淋漓的汗哼著調(diào)回家洗澡,他想,這個詞應該沒有用錯吧。
時游弋比傅沉更舍不得浪費,或者說更心疼自己的錢,于是他比傅沉吃的要快好多,差不多五分之三給他吃了。
六言和倚寧兩個人大概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勺子,已經(jīng)感覺胃有點涼涼的,店里的冷氣吹的都會起雞皮疙瘩了,再吃下去估計是要壞胃了。
“行了,少吃點!笨吹接芜酝晁麄兊哪欠莶凰,勺子悠悠的伸到這邊過來,陸倚寧終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吃這么多是不想要胃了么?
“你知不知道老子要多久才能掙到這么多錢啊!”時游弋白了他一眼,速度明顯的慢了下來,反正看樣子,是沒人來和他搶了的。
之前傅倚寧帶著應六言進來的時候,直接告訴服務員點了這個,六言在他第一次的咆哮的時候就默默的去翻了一下價格表,不禁咂舌,這老大得多下狠手啊,雖然不知道時游弋是做什么的,可按著他這個智商估計找不到好工作,薪水大概也不怎么的,家里要是特別有錢又不至于為這點錢能較勁,想了想,六言有點同情被宰的這個家伙了。
但同情歸同情,誰讓他之前那么無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他媽白吃白喝蹭了老子那么久的血汗錢,老子吃你倆冰激凌怎么了?”陸倚寧懶懶的靠在沙發(fā)椅背上,踹了一腳旁邊的時游弋,“你沒錢你家老子有的是錢!”
“你老哥不也有的是錢?”旁邊的時游弋回敬他一句,一把丟下勺子往陸倚寧跟前鉆,“不吃了,冷死了。”
應六言聽他們?nèi)氯轮牭挠行┗靵y,也不知道說誰,表示心很累現(xiàn)在炫富的人已經(jīng)這么明目張膽不顧及旁人了么?
好在有正義感的人從不會缺席,傅沉拿過紙巾優(yōu)雅的擦擦嘴角,“這么有錢,倒是帳給我結(jié)了。俊
頓時兩人都不說話了,時游弋抬頭望望天花板,然后捂著肚子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啊,留步留步,不用送!
“你住那挺偏的,上班不會遲到吧?”陸倚寧認真的問六言。
......說你摳你還一點也不慚愧,這是你該問女孩子的事兒嗎?關心是這種方法關心嗎?活該你打光棍!
“沒事,我早點走就行了。”說歸說,老板哪得罪的起啊,六言笑瞇瞇的回答道。
萬惡的職場法則,早知道還是繼續(xù)浪跡天涯的好,自由自在,才不為這五斗米折腰。
雖然,這的生活穩(wěn)定下來給了她一種極其安全的感覺。
六言朝窗子外看了一眼,那些穿著校服一塊走的男生女生不少,她輕輕勾起唇角,玻璃外好像有了那個人模糊的輪廓。
你說,我留在這,是不是終有一天會見到你,衛(wèi)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