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你是逆黨?
日頭高升,已然正午十分。
付棠換了身常服,款款踱步走到膳房,卻不見那人的身影。
“陛下,還沒回來?”
一連七日,她日日宿在昭仁殿,可每每睜開眼,那人已經(jīng)去處理上朝處理政務(wù),只留一片冰涼。
身旁的小宮女微微垂下了腦袋,柔聲道:“姑娘,陛下等會就回來了。”
付棠轉(zhuǎn)過身,朝著殿門口走去。
昭仁殿,天子的寢殿,若非是她舍了命的在晚宴上為他擋了一刀,只怕她也沒機(jī)會能住在這。
正想著,外面一道尖厲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皇上駕到!”宮門方向,一抹明黃色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視線中,付棠抬眸,卻并沒有迎上去。
喬錦鈺臉色不善,走進(jìn)寢殿,也并沒有理會給他行禮的傅棠,只揚起手,屏退了宮人。
傅棠跪在地上,等著他讓她起來。
可他卻突然語氣微冷,質(zhì)問道:
“那日晚宴刺殺朕的刺客你可認(rèn)識?”
付棠垂首,扯了扯嘴角,心中已然明白了些什么,“算上刺殺那次,只有一面之緣。”
“是么?可刺客說,她還有同黨在宮中?!”
回想那晚,刺客匕首露出來的那一刻,滿殿的文武大臣都慌了神,唯獨這個小宮女,二話不說擋在了他的面前。
如今一想,細(xì)思極恐。
若非是早有安排,一個小宮女,哪來的這樣膽量?
喬錦鈺的眸子冰冷無情,像是寒冰般,冷冷的刺在心上。
付棠緩緩跪地,只淡定的看著他,不卑不亢的對上她的眸子,“陛下英明,心中定有決斷。”
她越是這樣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越是讓喬錦鈺胸中的怒氣無法壓制,他欺身過去,一把將傅棠雪從地上拎了起來,“想引起朕的注意,連這種卑劣的法子都用上了?”
本以為她會被嚇住,卻不料,傅棠微微抬眸,波瀾不驚道:“奴婢惶恐,不懂陛下的意思。”
喬錦鈺的眸中一抹疑惑衣衫而過,片刻,便冷聲笑了起來,他抬手,猛地一把拽開傅棠的衣衫,手指狠狠的戳進(jìn)了她胸前的傷口。
傅棠淡然的神情總算是有所動容,錐心的痛感細(xì)遍全身,而他,冰霜般的臉上,卻帶著諷刺的笑。
“若不是同伙,為何匕首刺入胸口還沒有死?”
他聲音冰冷,手下的動作更是用力幾分,血從傷口處冒了出來,傅棠的唇上沒有半點血色,她抬眸,輕聲問道:“陛下的意思是,奴婢唯有一死,方能保住清白?”
喬錦鈺嫌棄的松開了手,直起身看著傅棠,毫不猶豫的道:“是。”
不等喬錦鈺反應(yīng),傅棠突然起身,轉(zhuǎn)身一把拔出掛在殿內(nèi)的長劍,狠狠的朝著自己的傷口上刺了進(jìn)去。
長劍刺入皮肉的那一刻,喬錦鈺怔住了,嫌惡的看著傅棠。
傅棠一臉漠然的拔出劍,染了鮮血的劍被扔在地上,她身子一軟,朝著地面摔了下去,“陛下此時可相信,奴婢是清白的?”
喬錦鈺上前,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這一次,朕先饒了你!明日起,滾回你原來的地方,若是此后,你有任何與前朝逆臣相關(guān)的嫌疑,朕絕不輕饒!”
他說完,松開手,從懷中掏干凈的帕子,狠狠的擦著自己的手。
此時,門外突然一武將打扮模樣的中年男子沖了進(jìn)來,跪在喬錦鈺身后,“陛下,夫人找到了!”
聞言,喬錦鈺身形一閃,整個人像是一道影子似的,就沖了出去。
傅棠站在身后,抬眸看向門口的方向。門外,宮女們還在低聲議論著。
“夫人?難道是前朝長公主殿下?”
“廢話,誰不知道咱們陛下對發(fā)妻情深義重,若非是前朝公主,此時必然以后位相許的,能讓陛下稱之為夫人的,除了她,還有誰!”
“可她”
再怎么說,不都是前朝逆臣么?十一年了,陛下難道還能將她迎入宮中?”
宮女們漸漸走遠(yuǎn),而殿內(nèi),
傅棠跪在地上,輕輕的合上了眼,扯了扯嘴角,找到了么?
第二章:不過是塊玉佩
入夜,慶云宮后殿的一處小房內(nèi),傅棠挑了挑燭火,剛落座,便感到身后動了下。
她端坐在桌前,厲聲道:“沒有我的命令,竟敢貿(mào)然行動?你們當(dāng)喬錦鈺是傻子嗎?宮中設(shè)宴,防御必然嚴(yán)守,縱然你們能夠輕易的混進(jìn)來,可有沒有想過,能不能得手?得手之后如何撤退?十一年都可以忍,如今難道忍不得了嗎?”
身后的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抱拳,恭敬道:“主子,十一年了,再忍下去,只怕是復(fù)國無望,屬下明白主子的考慮,只是主子,兒女情長,萬不可放在國恨家仇之上啊!”
“放肆!”
傅棠猛地一拍桌子,起身走到那人身前,語重心長道:“兒女情長,早就在常馬坡一戰(zhàn)中,消失殆盡。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給我些時日,我必能完成大業(yè)。另轉(zhuǎn)告剩下的人,不許輕舉妄動,更不許劫獄救人!以他的性格,必不會殺了她的。”
“是。”
那人點頭,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屋子里的燭火微微閃了閃,她胸前的傷口突然疼了起來,今日從昭仁殿離開的時候,聽說他已經(jīng)接了人進(jìn)宮,冊立為妃。雖不知是何等模樣的人,可終究,心中還是有些疼的。
她艱難的挪了挪腳步,爬上了床,這一覺,便是到天亮。
次日一早,傅棠還沒睡醒,屋子外面就傳來一陣嘈雜聲。
“你們不能進(jìn)去,我姐姐身上還有傷,你們想要干什么?”
“呵,滾開吧你,本以為傅棠連宿昭仁殿七日,怎么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竟是一場空?還惹了陛下厭惡!我瞧著她用的那脂粉盒子甚好,不如送給我,反正她也沒機(jī)會去陛下跟前了。”
“早前我送給她的那面鏡子,今兒個一并拿回去,這東西啊,得送的有價值。”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當(dāng)初姐姐幫你們的時候,可從未向你們索取過好處!如今姐姐落了難,你們居然這么對她!”
“跟她廢話什么,一個跟屁蟲!走,砸門進(jìn)去!”
帶頭的宮女正要拍門,突然,傅棠從里面打開了門,虛弱的站在門口。
她臉色蒼白,說起來奇怪,她的那張臉平淡無奇,可偏生卻能讓人過目不忘,且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傲氣與貴氣,絲毫不像是個服侍人的。
“熏兒,讓她們進(jìn)來。”
傅棠說完,便轉(zhuǎn)身坐回了桌子前。
胸前的衣裳,還染著鮮紅的血。
門外一個瘦瘦黑黑的女孩急忙擠了進(jìn)來,心疼的跪在傅棠跟前,“姐姐,你,你怎么樣了,疼不疼?”
其他的宮女看都沒看一眼傅棠,沖進(jìn)去就在傅棠的屋子里一通亂翻,找到自己喜歡的就拿。
熏兒本想阻止她們,卻不料傅棠死死地握著她的手,淡淡的搖頭。
找到了東西,那些人心滿意足的走了。
當(dāng)最后一個宮女走到門口時,突然轉(zhuǎn)身又折了回來,掀開傅棠的枕頭,拿起藏在枕頭下面的一塊玉佩,“這個東西,我上次就瞧見了,必定是好東西。”
說著,她轉(zhuǎn)身就要走。
傅棠一看她手上拿的東西,心中一慌,急忙起身一把拽住她,從她手中奪回那塊玉佩。
不曾想,那宮女見傅棠上來搶,心中一惱,伸出手狠狠的推了傅棠一把。
“不過就是塊破玉佩,你還敢動手?來人啊,敢打我!大伙一起收拾她!!”
那宮女這一嗓子喊下去,門外,剛才走了的那些宮女們又都折了回來,二話不說,拉開熏兒,對著傅棠就是拳打腳踢。
傅棠死死地握著那塊玉佩不松手,胸前的血越流越多,熏兒的哭喊聲撕心裂肺,可那幫宮女像是瘋了一樣,往死里打。
“吵什么吵?都給我住手!”
突然,門口一聲厲喝傳來,宮人們紛紛住了手,抬起頭看向門口的人,頓時臉色一變,普普通通的就跪了下去。
第三章:跟本宮頂嘴的下場!
青蘿曼曼,三月的天兒還有些涼,青蘿宮上下一片綠意復(fù)蘇之象
正上方,金碧輝煌的內(nèi)殿,正首位上坐著個美人,羅裳輕披,愜意的給自己涂著豆蔻。地上一群的宮女,其中打頭的,便是傅棠和那個鬧事的。
“娘娘,奴婢們本不該說,只是這個賤婢,仗著前些日子救了陛下,今日回來,就對我們頤指氣使起來,且還搶了我家中傳下來的玉佩,娘娘您看,她手中的玉佩,就是我的!”
那宮女睜著眼睛說著瞎話,一點草稿都不留。
傅棠整個人幾乎快要暈了過去,熏兒跪在一旁,急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蘇貴妃,我姐姐就是是被她們一起欺負(fù)了,這玉佩是我姐姐的,還請娘娘明鑒啊!”
“賤婢,蘇貴妃自然有她的論斷,你嚷嚷什么?那塊玉佩,就是我的!”
“你騙人,那玉佩上面缺了一角,是我姐姐上次不小心碰到的。”
“你胡說,那明明就是我不小心摔在地上摔掉的。你姐姐偷了我們的東西,還有理了?”
熏兒氣的眼睛都要紅了,狠狠的瞪著那宮女。
此時,傅棠微微抬起眸子,低聲道:“啟稟娘娘,奴婢的玉佩上,沒有缺角。”
“你!你們竟然敢欺君!”
蘇貴妃的眸子陡然一沉,厲聲道:“將玉佩給本宮拿上來。”
太監(jiān)過去,從傅棠手中扣出那塊玉佩,轉(zhuǎn)身遞給了蘇貴妃。
蘇貴妃拿著那玉佩翻來覆去的看,突然冷嗤一聲,轉(zhuǎn)手,將玉佩狠狠的扔在地上。
咔嚓一聲,玉佩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傅棠整個人在看見玉佩碎了的時候,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本宮身為后宮之首,有掌管后宮之責(zé),爾等聚眾鬧事,本該嚴(yán)處,本宮心善,暫且饒了你們,都退下吧,你,留下來。”
蘇貴妃的手指緩緩一指,指向了傅棠。
其他的宮女紛紛起身,朝著蘇蓉卿拜了兩拜,這才退下。
蘇貴妃緊緊地盯著地上跪著的人,突然,她伸出手,微微彎下身子,單手挑起傅棠的下巴,“你就是那日晚宴,救了陛下的女人?”
那張臉,平淡無奇,站在人群中,一眼絕對看不到。卻為何能夠連宿昭仁殿七日?她恨,她嫉妒!
傅棠皺著眉頭,忍著胸口的痛,抬頭,平靜道:
“陛下得上天庇佑,奴婢不敢居功。”
“說!你是受何人指使,想引誘陛下!!”
蘇貴妃陡然間揚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了下去。
傅棠的臉上一片火辣,卻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伏地了身子,“奴婢不敢!娘娘明鑒!”
傅棠的身體匍匐在地,雖然渾身顫抖,可行禮的動作標(biāo)準(zhǔn)的根本挑不出刺兒來!
然而,喬錦鈺接了一個女人回宮,據(jù)說是那個女人,今日才冊封皇貴妃,只等冊封儀式,她就被別的女人壓了一個頭。
心中怒氣難平,便也只能撒在了傅棠的身上。
蘇貴妃狠的砸了手旁的杯子,怒道:“放肆!本宮訓(xùn)話,竟敢頂嘴!來人,拖出去褪去外衫,跪在宮門口,本宮要讓人知道,跟本宮頂嘴,會有什么下場!”
“是。”
太監(jiān)干脆利落的回答,主子的心思他們自然明白,當(dāng)即便起身去拖起一臉淡定的傅棠,拖著她往外走。
拉扯間,傷口似乎被撕裂開來,一陣錐心的刺痛感傳來,傅棠緊緊地咬著唇,面色蒼白,卻一聲不吭,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般,只淡定的跟著太監(jiān)走到青蘿宮門外,眉頭都沒皺一下,褪去外衫,跪在門口。
三月的天,寒氣尚未消退。
傅棠凍得直哆嗦,臉色慘白,胸口的中衣早已被染紅了。
這般慘狀,就連守著她的太監(jiān)都看不下去了,長嘆一口氣,轉(zhuǎn)過了身軀。
半個時辰后,瘦小的身板,跪在地上搖搖晃晃卻始終忍著沒有倒下去。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里頭的人似乎已經(jīng)忘了外面還跪著個人。
而外面的人,早已起了一身的虛汗,衣裳濕了一大片,血跡被暈染開來,格外的滲人。
傅棠的眼睛一點點的閉合,胸口的疼痛已經(jīng)麻木,意識也一點點的不清晰了起來。
就在她要暈過去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冷喝:“何人攔駕?”
她艱難的轉(zhuǎn)過頭,身后,步攆上,透過帷幔,那人的面容依舊清晰。
人稱當(dāng)今陛下,容傾天下,風(fēng)華無雙。
古有君子,淑女好逑。
她張了張嘴,想要叫一聲他。
然而,旁邊的太監(jiān)把她拖到了一旁,攆車經(jīng)過身旁時,透過明黃色的帷幔,傅棠清楚的看見,那人的身旁,坐著一位錦衣女子,正靠在他的懷中,嬌聲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