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處地牢
“咳……咳咳……”
寂靜無聲的地牢昏暗的可怕,地上大片的污水散發(fā)出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
已分不出顏色的斗篷裹在角落里一個蜷縮成一團(tuán)的身體上,顯得格外可憐。而打破這寂靜的輕咳聲,正是從此人口中溢出。
“嘩……”
又是一盆冷餿水,迎著云香遲的頭蓋澆而下,這里看不到外面,既不知道進(jìn)來了幾日,也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第幾盆餿水伺候了。
只是這監(jiān)獄真真是陰森可怖,加上那兇神惡煞的獄卒,云香遲只能咬緊了嘴唇不敢讓自己害怕的哭出聲來。
她眼前有些模糊,滿頭青絲已不復(fù)昔時的柔順,濕漉漉的滴著餿水不說還掛著點菜葉。云香遲無聲苦笑,這牢里潑餿水的規(guī)矩她是曉得的,卻未曾想到有一天會潑到她自己身上。
云香遲撥開眼前的亂發(fā),露出一張有些憔悴的容顏,原本清亮勾人的丹鳳眼里寫滿凄凄。古人云: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古人誠未欺她……
她祖父安瀾太守曾經(jīng)何等風(fēng)光,身邊逢迎拍馬的人絡(luò)繹不絕?扇缃褚宦犅勛娓斧@罪,那些所謂的知己好友竟沒一人肯為她云家說上一句話,鳴上一句不平的。
她有些恨,卻也第一次看明白了世態(tài)炎涼,那些人本就不是真心結(jié)交,此刻她云家蒙難,那些攀附之人不上來踩上一腳已經(jīng)算有良心了。
想到這里云香遲嘴角哭笑,人心這般她云香遲今日算是長了見識了。想起那些人涼薄的心,與他們之前熱絡(luò)的話語,云香遲不禁打了寒噤。原本便以冰冷的身子更是如墜深淵冰窖一般,她不敢在繼續(xù)想下去,怕自己受不住,都已淪落到了如此地位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此刻腦中卻忽的想起了一個人,云香遲發(fā)紫的唇邊蕩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溫和清淺。下意識的探出右手,以目光撫摸著腕上的玉鐲,心下原本的失望和憤怒終于變得平和。
不幸中唯一的幸,大概就是還有一家是愿意幫著他們的。
云香遲左手指尖輕點,觸在帶著些涼意的玉鐲上。這不是什么名貴的玉種,自然也沒那冬暖夏涼的效用,此刻戴在她的手上甚至比她冰冷的手還涼上三分。然而,她卻能夠在上面汲取到了久違的溫暖。
這溫暖不為玉,而為人。
她拉緊了身上的斗篷,有些懷念的想。地牢里暗無天日,雖不知與他已有幾日未見,腦中他的模樣卻愈發(fā)明晰。
何簡隋,她無聲的念著,面上依稀可見往日那般簡單輕松的笑意。如今只有想到他罷,云香遲才有那么一絲的動容。
何家與云家是世交,從祖上六輩起就有交情。她的祖父云天與何簡隋的祖父何遠(yuǎn)私交甚好,兩家的小輩兒女自然就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可以說,對他們二人的走近,兩家長輩都是樂見其成的。就在今夏她生日之時,兩家皆大擺流水宴,正式訂下親事。這只玉鐲,便是那時何簡隋贈的。他言此非定親信物,而是定情信物。直至她入獄,何簡隋也執(zhí)意不肯收回這玉鐲。
第二章:再見故人
云香遲忽地打了個寒顫,這地牢本就涼,身上沾了水更是冷得徹骨。她面上那抹淡淡的笑意逐漸褪去,苦澀又漫上眉間心頭。
雖有何家上下打點,她們一家倒是沒受什么嚴(yán)刑拷打或是凌辱,可她祖父年歲已高,身子骨早不復(fù)年輕時候的硬朗。這獄卒不時就潑兩盆餿水,也不知是否染了風(fēng)寒。
她有些憂慮,卻又自嘲一笑。這命能保到幾時都說不準(zhǔn)呢,染了風(fēng)寒也不過是小事罷了。只可憐她祖父一生盡忠值守,晚年竟如此凄涼,受此等不白之冤。以其的性子,怕是氣都要氣個半死了罷。
此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云香遲看著一個獄卒罵罵咧咧的來送早食,態(tài)度甚是惡劣,心下卻已淡然。她現(xiàn)下是待罰的罪臣之女,不是云家的千金小姐,哪里有資格去在意這些?
她接過獄卒遞來的饅頭,和著水慢慢吃。倒不是云香遲嬌氣,只是這饅頭著實冷硬了些,的確不好下咽。
吃罷早飯,云香遲覺得身上恢復(fù)了幾分氣力。她一夜未眠,現(xiàn)下倒是有幾分困倦,便想著靠在墻壁上小睡一會兒。只是這眼睛才剛剛閉上,卻聽牢門又是吱呀一聲輕響,云香遲不解的抬頭,一襲與這昏暗牢房格格不入白衣映入眼簾。
“……簡隋?”
云香遲一愣,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輕喚道,聲音微微顫抖,似乎生怕重一分就會打破這個常出現(xiàn)在她夢中的身影。
“是我。”
何簡隋看了一眼面前瑟縮在一團(tuán)的小人兒,神情也是一愣,隨即心中便是一陣絞痛。他看著云香遲略有些遲疑的目光便有應(yīng)了她一聲。
“香遲,是我來了!”
何簡隋心中萬般心痛,他何曾見過云香遲如此憔悴狼狽的模樣?
在他眼里,云香遲一直是那個俏皮善良的姑娘,怎該受此無妄之災(zāi)?他有些恨自己的無力,蹲下身來把身上的披風(fēng)系在云香遲身上,疼惜的撫摸著她消瘦的面頰。
云香遲眼眸微亮,試探性地探出手去拉何簡隋的寬袖。直到她感受著手中柔滑的觸感,確認(rèn)了眼前的這一切不是幻覺,這才痛哭失聲。
她再如何堅強,也不過是一名剛剛及笄的少女。家中突逢大變,她又怎能不懼不怕?不過是在地牢里哭也無用,不想徒添笑話才強忍了。如今一見了何簡隋,心中的憂愁困苦像是有了發(fā)泄的地方,一股腦兒的都哭了出來。
何簡隋也知云香遲委屈,便輕輕的擁著她,只是那渾身的冰涼,瑟瑟發(fā)抖的身子,讓他的心又是糾在一起的疼。
此刻他并無他法,只得溫言軟語的勸慰著。他蹲的有些麻,卻也等到云香遲停止了哭泣,才干脆席地而坐,到也不嫌地上臟亂。目光緊緊的鎖在她身上,倒也不在乎旁的東西。
云香遲哭夠了,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臂,還好這幾日頭發(fā)胡亂的披在臉側(cè)才不致臉紅的被發(fā)現(xiàn)。
不過云香遲卻也不忘問正事,“我家人可還安穩(wěn)?”
第三章:宮中大赦
“尚好。”
何簡隋應(yīng)道,略略壓低了聲音,“香遲,你且聽我說,如今想翻案確實不易,但也不是無法可救。當(dāng)今圣上的母后華安太后恰巧此時薨逝,圣上念其仁德欲大赦天下,此為良機(jī)。”
云香遲雖在深閨,卻也懂何為這官場都是官官相護(hù)如今她云家既然倒了,若無一個大人物出來為他們平反昭雪恐怕是難了,心中明白如今這清白自然不如保命重要,當(dāng)即便是點了點頭,憂慮之色倒是減了些許。
“香遲聽得懂,簡隨能保住我們一家性命已算大幸,我替全家謝你!”
云香遲心中激動,不管此刻他是安慰她或是其他她云香遲都對他萬分感謝,香遲稍稍遲疑,還是伸手輕輕擁了一下何簡隋。
何簡隋聽了云香遲的話,本想說他們之間何須說這般話,卻為云香遲著一擁愣住了
只是,這難得的溫存不久便被獄卒的腳步聲打破,何簡隋暗嘆一聲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云香遲一眼,這才走出了牢房。他腳下不停,一直走到地牢門口,感受著溫和的光線淡淡停留在身上。
他此刻心中五味雜陳,卻也明白現(xiàn)下正是該抓住機(jī)會保住他們一家的關(guān)鍵時候。卻也不能為了兒女私情耽誤正事,思及此才將云香遲那憔悴可憐的模樣從腦中揮去。
何簡隋乘著馬車一路回了何府,路上還在不斷思索著。
而對云香遲來說,最終的結(jié)果便是那一道明黃色的文書。
所有云家族人都被帶了出來,云天跪在最前,聽傳旨太監(jiān)掐著尖細(xì)的嗓子宣讀圣旨。
“……朕念華安太后慈徳,特大赦天下。著,逐安瀾太守云天三千里,凡云家男丁皆隨。女眷入宮為婢。欽此——”
“罪臣云天,謝主隆恩。”
云天苦笑,接過圣旨的雙手微微發(fā)顫。罷,罷了,雖說是受了不白之冤,但總歸是保住了全家性命。
那太監(jiān)傳完圣旨后便自行去了,云香遲微微抬頭,見幾輛馬車候在門口也是抿緊了唇。那馬車旁邊站著的人身上著的都是官服,分明是現(xiàn)在就要把他們云家的人各自送走。
她輕嘆一聲,神色黯然。為何如此匆匆?
云香遲心中還有幾分奢望,希望此刻何簡隋能夠趕來,她還有話想要跟他說。
她云家蒙此大難,往日里的其他故交都棄他們云家如同敝履,只有何家只有他。
她起身與爺爺,父親作別,發(fā)配三千里,便是走也要走上幾個月,她心中難受這一別恐怕再難相見。
宮中的馬車停在門口,一個穿著官服的公公走了過來,嫌棄的看了云家人一眼。聲音又尖又細(xì)的催促這些女眷:
“都別磨蹭了,耽誤了進(jìn)宮的時辰可不是你們能擔(dān)待的!”
云香遲心下一寒,這一樣一來恐怕入宮前,是見不得他一面了。
溫和的陽光灑下,此日天色萬分晴好。初夏時節(jié)正是十里花息的時候,微風(fēng)挾著淡淡暖香拂過人面,呼吸間亦有香甜。偶有幾片花瓣打著旋兒落下,自有一番好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