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月初的天,已經(jīng)非常寒冷,寒風呼呼地吹,滿上遍野都已經(jīng)是一片蕭條荒涼。
崎嶇荒涼的小道上,一個衣衫破舊的孩子坐在路邊瑟瑟發(fā)抖,也是,十月的天已經(jīng)極寒,棉絮一樣的雪在漫天飛舞,落入人的掌心一下便化了,地上的積雪卻也很少,只是看過去一片朦朦的灰白,入眼的是一片片的絕望。
極寒的天,坐在路邊的孩子卻是昏昏欲睡,凍得已經(jīng)麻木的一雙小手在腿上時不時捏一下,只是提神的作用越來越弱,她不知道這是哪里,幾天沒有吃飯,已經(jīng)沒了力氣,這么冷的天,她的眼皮卻越來越熱,越來越重,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就要睡過去……
小道遠處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伴隨著呼呼地風聲很是驚悚,可是所在路邊的孩子已經(jīng)怕不起來了,也爬不起來了。
聲音越來越近,來的是一輛馬車,駕車的是以為五十來歲面相和善的老人,"咕嚕咕嚕"車輪滾動的聲音越來越近,然后漸漸停下。
"福伯,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突然停下?"隨著馬車停下,馬車里傳來一個男生,稚嫩卻又不是威嚴,聽著聲音說話的人估摸著也就有十三十四歲的光景,正值變聲期的粗噶沙啞,不過卻不難聽。
"公子。"被稱作福伯的是駕車的老人,此時他已利索的跳下車,對著馬車車廂的簾子,一臉的恭敬,絲毫不因為里邊的人看不到而怠慢,"遇到一個孩子。"
"嗯?"隨著一聲鼻音響起,下一刻一雙修長的手撩起半邊簾子,下一刻一張稚嫩但不難看未來容貌不定不凡的臉露出來,即便不到志學之年卻還是可以看得出翩翩公子世無雙之姿。
福伯已經(jīng)伸出手去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公子,還活著。"也只是還活著,如果公子不開口救下這個孩子,估摸著是活不過今晚了,福伯心下嘆息,"您看?"
"繼續(xù)趕路!"沉默了片刻,然后稚嫩的男音響起,車簾跟著放下。
福伯嘆了口氣,脫下身上灰色的外衫搭在蜷縮的孩子身上,正要轉(zhuǎn)身上車,原本閉著眼的孩子忽然睜開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懵懵懂懂,不帶任何渴望。
福伯年紀大了,膝下無子,當下即被這雙干凈的眼睛看得心下發(fā)軟,眼下他們?nèi)羰遣痪,這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下去了。
利索的抱起輕飄沒有分量的孩子,福伯對著已經(jīng)放下的車簾子恭聲道:"公子,這孩子凍得就快死了,而且看著也是餓了很久了,身上沒幾兩肉,附近也沒有村莊,該是逃難到這的。"
福伯說完,微躬著身等著車上的人回話,半晌,車上終于傳出一聲:"抱上來吧!"
"多謝公子!"福伯道了謝,抱著懷里的孩童又有些犯難了,"公子,這孩子凍傷了,看起來傷的不輕,這身子虛弱,恐怕經(jīng)不住舟車勞頓,可否……"福伯說著也有些為難住了,看著懷里這瘦瘦小小臉上骯臟不堪的孩子,剩下的話尚未說出口便聽車里的人淡淡的說了句:"抱進來吧。"
得了話,福伯心下一喜,"公子心善,老奴替這孩子多謝公子。"
第2章
車上的人雖已經(jīng)開口,想到自家公子平日子一點臟都受不了的模樣,再看看懷里這個臟兮兮的孩子,福伯小心翼翼地將小人兒放在車廂門口,車簾下面。
馬車動起來,又繼續(xù)往前趕路,傅裕手里拿著一本書,在馬車繼續(xù)晃晃悠悠的動起來時沉靜的目光看向縮在車門邊兒上跟著車子一起搖晃的那一團,半晌過后,將手里的書合上放置在一旁,長腿一伸,腳尖一使力,原本縮在角落里的那團打了個滾,被福伯包著的外衣也跟著松開,露出里邊一張黑兮兮的臟臉,傅裕頗為嫌棄的移開眼。
百無聊賴的又拿起兵書繼續(xù)翻閱,不知過了多久,余光瞥見縮在門角的那個臟團子縮得更緊了,還有些瑟瑟發(fā)抖,手里的書再次放下,嫌棄的目光一如既往,末了伸腿腳尖勾起剛才松開的外袍往那個團子身上蓋,又一會兒之后察覺到異常,看了看那張骯臟的臉,還有明顯急促不定的氣息。
"福伯,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公子,未時剛過,眼下已進~入申時。"福伯不知公子為何會忽然詢問時辰,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恭聲回應(yīng)。
"嗯,一會兒找間客棧落腳,先休息一晚,明日再繼續(xù)趕路。"
"好的,公子,再走半個時辰估~摸著就能到殷城了。"
馬車在呼呼的冷風中又趕了半個時辰的路,進~入殷城,福伯找了一間上好的客棧落腳,馬車才停下,車上的少年邊率先跳下來。
"客官,吃飯還是住宿?"店小二早已很有眼色的迎上來幫福伯牽過馬車停放,邊詢問跳下車明顯主人模樣的少年,別看這馬車雖低調(diào),那氣質(zhì)翩然的少年身上穿的也是簡單衣衫,不過識貨的人一眼便能看得出那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傅裕隨手就賞了小二一兩銀子,"要兩間最好的客房,準備熱水,飯菜要最好的。"說著抬腳便往里走,余光瞥見福伯半個身子探進馬車抱出那個臟兮兮的團子,腳步不停,隨口囑咐跟在他身邊的小二:"另外,再去找個大夫。"
"多些客官,小的立馬就去辦!"小二抬腿就跑,倒是走在后面的福伯聽到傅裕說要找個太夫時心下一慌,以為是自家公子不舒服了,正要跟上去詢問,不想聽到抱在懷里的孩子一聲嚶嚀,垂眼一看便察覺到不對,原來是這孩子在發(fā)燒。
福伯看著快要消失在客棧門口的自家公子的背影,心下欣慰,公子平日里瞧著雖然性子冷漠難相處了些,到底卻是個心善的。
傅裕沐浴過后,正想喊福伯過來,可以叫小二上菜了,便聽到匆匆的腳步聲往這邊靠近,福伯一臉尷尬的出現(xiàn)在房門口。
"公子。"
"什么事兒?"傅裕眉目不動,語氣平淡,卻不是傲然,他對福伯這個大小便跟在身邊照顧自己的老人有著醇厚的感情,他從沒把福伯當下人看,今日若換是別人,剛才在路上那個骯臟小人兒的結(jié)局便是凍死在路旁。
第3章
福伯微低著頭看向傅裕,一臉難以為情,"公子,老奴剛才瞧著那孩子身上有些臟,原是想幫他擦擦身子換身干凈的衣服,哪知……哪知……"
福伯說著有些為難了,看著自家公子眉目不動的清冷模樣,心下暗嘆,硬著頭皮說完,"哪知……哪知那孩子竟是個女娃娃。"
福伯說完便垂了頭,他尷尬倒不是因為發(fā)現(xiàn)那孩子是個女娃,眼下那孩子瞧著也就四五歲的模樣,倒也沒有男女之防這一說,只是公子向來不喜身邊有女丫鬟,跟在身邊的都是小斯,這會兒撿了個女娃娃,福伯有些憂愁,既然救了人,看著那女娃也可憐的緊,他實在不忍又把那女娃丟掉。
傅裕沒出聲,福伯跟了他十來年了,便是接下來的話沒說,他一眼便能猜得出福伯心理所想的,半晌過后,傅裕沒提那女娃娃的去留問題,倒是問了句,"大夫來過了嗎?"
福伯剛想說尚未過來,外邊聽到店小二的呼喚聲,"公子!公子要找的大夫小的給您找來了,這可是咱們殷城醫(yī)術(shù)最好的劉大夫!"
"成,只要治得好,到時候少不了你的賞。"福伯對著小二揮了揮手,"劉大夫請隨我來。"
福伯領(lǐng)著劉大夫去了另外一間客房,回頭請劉太夫先進門時看到自家公子居然也跟跟過來了,面帶疑惑:"公子?"
"閑來無事,過來瞧瞧。"傅裕面色淡淡地說道,繞過福伯進去。
看著公子還不算挺拔的背影,福伯搖了下頭,最近一直在趕路,公子應(yīng)該是悶壞了吧!否則以公子的性格怎么會說出閑來無事這樣的話來,公子可是一本兵書一看便是幾個時辰不覺乏味之人,縱使是看書乏味了,公子也會自己練練拳腳消磨時間的。
大夫診脈,福伯就站在一旁,傅裕坐在桌旁悠閑的喝著茶。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大夫才收回手。
福伯指了指躺在床上還在昏睡的孩子問:"劉大夫,您看這孩子?"
劉大夫擄著胡須,"不礙事,就是凍傷了身子,加上時常餓著,不過這女娃娃可以男娃不同,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我給開個方子,先把這發(fā)熱之癥治好,飲食以流食為主,最好是少食多餐,切忌大飲大食。"
福伯道了謝,劉大夫?qū)懴滤幏剿椭鴦⒋蠓虺鋈,順便去找個小二幫忙去抓藥。
屋子里只剩下傅裕,還有躺在床上的小娃,一杯茶水抿完,傅裕拍了拍袍子起來,幾步跨到床邊,看著床上這個福伯說是女娃娃的臟東西,不過福伯已經(jīng)幫他擦過臉,沒有前面那么臟不可入眼,卻還是黃黃瘦瘦的,難看之極,所謂的面黃肌瘦不過如此罷。
看著那張黃瘦難看的臉,傅裕心下一嗤,能遇上福伯算是她的鴻運了,正要轉(zhuǎn)身走開,床上躺著的人忽然掙開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傅裕一愣,倒是有些詫異了,別看這小娃娃面黃肌瘦的,那雙眼睛倒是五黑晶亮,看著極有精神,像是……他養(yǎng)在府里的那只海東青。
要轉(zhuǎn)開的腳步一頓,傅裕定在原地,饒有興致的盯著那雙烏黑的眼,像是在打量一件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