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穿新衣是老規(guī)矩，但今天我們來講講舊衣。
去年十月去巴黎走了一遭，期間打開了“古著”的新世界大門，便迅速沉迷于此不可自拔，果然小姑娘都是喜歡漂亮衣服的。
記得小時候過新年，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正月初一一大早從頭到腳穿上一身新行頭，連襪子都不落下，閃閃亮亮迎接新的一年。
現(xiàn)在，在快時尚和消費至上的理念之下，我也曾常常毫不猶豫地跳入“買買買”和“一件衣服穿了沒幾次就在柜子里積灰”的漩渦中。仿佛，新的，就是好的。
“古著”（vintage），即是帶有年代感的成衣、鞋履和配飾，它可以是百年前華美的晚禮服，也可以是千禧年左右極富年代代入感的露臍上衣。它唯一的特點，就是必須是二手，是“被人曾經(jīng)擁有”的，或者用一個很有美感的英文詞匯，Pre-loved,“被人愛過的”。
大型曬貨“真香”現(xiàn)場
每次長途旅行，我都會照例帶回一件藝術品。幾年前去巴黎，正好碰上巴黎設計周，于是搬了一把椅子回來。這次，我搬回了4件衣服。
圣羅蘭的一件西裝，約產(chǎn)于70年代。很少看見這樣完全“不膩”的粉色西裝，剪裁版型非常棒，粗織布料的細節(jié)特別漂亮，外觀完全沒有瑕疵或泛黃，非常干凈，很適合出席會議，出差放進旅行箱也不容易皺，實用滿分。
這件真是淘到寶了，我最愛的一件，獨一無二。
九分袖短西裝干凈利落，羊絨質(zhì)地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手感無比驚艷，剪裁也很妥帖，從審美上讓人“直呼過癮”，應該是80年代左右的作品，幾乎是全新的。
這件成衣的設計師Gianni Campagna出生于1943年，是意大利西西里一戶普通農(nóng)戶家的第五個孩子，1962年他來到米蘭，開始了作為裁縫學徒的生涯，之后便開了自己的時裝工作室，曾為莎朗·斯通、皮爾斯·布魯斯南（90年代007的扮演者）等多位好萊塢明星，甚至羅馬教皇定制過成衣。
關于他，網(wǎng)上流傳著一個很有意思的采訪：
“你為什么去米蘭做了裁縫學徒？”
“那當然是因為我愛上了這個國家最美麗的女孩，我想發(fā)財娶她！”Gianni開玩笑說，“我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是五個孩子中的老幺，所以我從 13 歲就開始工作了。”
他在2018年去世了，隨后不久，他在米蘭的成衣店也關門了。
這件看似普通的襯衣也是70年代的作品，它的面料很特殊，有些厚實，尖尖的領口頗有嬉皮風格，放在衣架上平平無奇，但穿在身上立馬就能點亮全身，好想跟著迪斯科來一起搖擺，哈哈！
最有意思的是，這衣服的牌子叫Jane & Colby，是60-70年代一個美國的大眾潮牌，70年代末就停產(chǎn)了。我在想，是什么讓我倆在幾十年的歲月里，各自飄洋過海，從美國來到這里，又在某個晴朗的午后，在巴黎一間不起眼的古著店一隅相遇呢？
最后一件嚴格來說不算古著，因為它應該是幾年前的二手衣，只是被放在古著店而已。但是它很好看嘛，設計也有很多小心思，所以就一起帶回來了。
最后來曬一件最近收入囊中的古著，有趣的是，它是由兩件衣服拼接起來的，老得連任何可以辨識的標簽或牌子都沒有，內(nèi)襯的緞面一看就是奶奶輩的東西。古著店的小姐姐說，估計兩件衣服的另一邊都有瑕疵或者損壞，所以之前的擁有者把它們拼了起來，賦予新的生命，很有創(chuàng)意。
（細節(jié)，扣子的質(zhì)地和編織物的顏色很有趣）
時代的眼淚？經(jīng)典不泯，時尚可以再生，時代沒有眼淚
古著，在國內(nèi)，還是一個很小眾的市場。而在歐美，特別是熱愛古董，熱衷復古的歐洲，卻在大步邁進主流年輕人文化。我家附近的Brick Lane（磚頭巷）就是東倫敦家喻戶曉的古著店聚集區(qū)。
近年來，古著在歐洲的盛行，我覺得主要有兩方面的推動力：
1. 深厚的文化底蘊加持，以及深入骨髓的文化自信
2. 慢消費、有意識消費（conscious consumption）的反噬：作為對快時尚的一種反省，更有環(huán)保意識的年輕人，特別是90后與00后，帶頭啟動著一場有些叛逆的慢消費運動。對古著的重新認識和熱愛，恰恰是對循環(huán)經(jīng)濟以及Upcycling（升級再造）的一種身體力行。
第二點很好理解，而第一點，我覺得有必要稍微展開談一談。
歐洲人，對于那些有故事，有底蘊，但卻帶有種種小瑕疵的“老東西”，有一種早已深入骨髓的，并不由分說的欣賞和肯定。
大到羅馬街角矗立著的有些破敗的角斗場和英國女王胸前的一枚傳世胸針，小到街角年輕女孩锃亮的馬丁靴配著有些褪色的古董印花裙，以及朋友家里摔碎過又黏回去的傳家老花瓶，這種通過“賞物”、“惜物”而透露出的對自身歷史的認可，是我認為歐洲人性格中很迷人的一部分，這是一種文化自信。
（巴黎街頭很有范兒的路人）
記得我小一些的時候，某個午后，在外婆家午睡醒來，外婆拉著我坐在她的床邊，小心翼翼地像俄羅斯套娃一樣從層層疊疊的小抽屜、小盒子、小口袋中掏出一對鑲著翡翠的金耳環(huán)，然后信誓旦旦地和我說，有一天她不在了，這些東西要傳給我。
當時我還暗暗嫌棄，這種周大福老鳳祥里一抓一大把的俗氣金耳環(huán)，即使傳給我，我也不會想要把它從這組“俄羅斯套娃”中拆出來重見天日吧。而今天的我，卻開始漸漸懂得這樣看似不太時髦的傳代珠寶的可愛。
在快餐消費的促使下，很多東西都在還沒有被我們認真對待前就被遺棄了。
對于“物”的這種態(tài)度，衍伸來說，也是我們對自身歷史的一種態(tài)度：未來永遠是更好的，過去不值得我們停留，前進，前進。
然而，歷史從來不是直線向前的，文化也正是因為種種的蜿蜒曲折以及不完美的疊加反復才有了厚度。
我會喜歡上古著，一方面是和歐美青年潮流的一種同化，一方面也難免是一種“老了”的懷舊，這種感覺是十分矛盾的。
但是，我喜歡古著，因為它們在細密而精致的縫線里編織了各色各樣的人和她們的故事，在磨砂的紐扣上映出了它們所到達過的遠方，在泛黃的衣領標簽中宣告了它們的獨一無二。
作者自述：
親愛的同行者，很高興與你見面，我是旅居倫敦的投行女“遠行的帆”！
不管你向往的是詩和遠方，還是優(yōu)雅地宅家，不管你需要搞定的是職場大魔王，還是千篇一律的旅行打卡清單 - 這里都有你急需的竅門，屢試不爽的經(jīng)驗之談，還有及時的心情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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