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 • 學而篇
1.2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注釋】
有子:(前518年-前458年),姓有,名若,字子有,魯國人(今山東肥城市人),孔子弟子中的“七十二賢人”之一。形貌酷似孔子,曾提出“禮之用,和為貴”等主張。有若去世時魯?shù)抗巴跹,后世唐玄宗尊之?ldquo;汴伯”,宋真宗加封為“平陰侯”。
弟:<動>同“悌(tì)”,敬愛兄長。
好(hào):<動>喜歡。
犯:<動>冒犯,抵觸,違反。
鮮(xiǎn):<副>少。
未之有:“未有之”的倒裝形式。
與:<助>同“歟”,疑問助詞。
【文意】
有子說:“如果一個人(平時)孝順爹娘、敬愛兄長,那么他是很難會喜歡冒犯上級的;不喜歡冒犯上級,卻愛造反,這樣的情況(更是)從來沒有的。君子(修身)要致力于根本,根本立好了,治國做人的原則就有了。孝順爹娘,敬愛兄長,這就是‘仁’的根本啊。”
【集句】
孝悌為本
本立道生
【發(fā)明】
孔曰成“仁”的本義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一本《論語》,重復(fù)最多的字眼就是“仁”——109次;其次是“君子”107次。現(xiàn)代漢語中對“仁”字的解釋是:“一種道德范疇,指人與人相互友愛、互助、同情等”(見《漢典·仁》);可它真的就是圣人孔子眼中心中的那個“仁”嗎?
《論語·公冶長》篇中,孟武伯一連向孔子詢問了他四個大弟子在“仁”方面的情況,孔子的回答竟然是“不知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于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如果孔子所謂的“仁”,就是上述的意思,那么,經(jīng)他多年教化下的這些弟子,怎么會連人與人之間相處的“互愛互助”,當老師的他都不能確定!這些“修身”的儒生,操守何在呢?
《論語·泰伯》篇中,曾子曾留下一句名言,說儒生當以成“仁”為“己任”: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
那么,夫子的這個“仁”,究竟指的是什么?
排在《論語》開篇第二章的“有子”的最后一句,從社會的末梢、行為的下游,規(guī)范了居于“下位”的“為仁者”、“仁”的“接受者”,立身于世的“根本”:
“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歟?”
——對養(yǎng)育、護佑自己長大成人的人,要有感恩、恭敬之心,要孝順,要聽話,否則就……拍死你。
可是他卻省略了作為“仁”的“施予者”、居于“上位”的“君子”,所應(yīng)該持有的道德理想:慈恩為懷,福澤下民。
孔子心中的“仁”之本義,不是“平輩”之間的友愛互助,而是那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福澤”與“恩惠”,是基于禮義道德之上的“慈恩”與“惠愛”,是在利益面前能經(jīng)受的住考驗,不止“利己”,還能“及人”,施恩于下、澤被“子”“弟”的“仁人志士”。他之所以對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弟子——子路、仲由、冉求、公西赤——他們在“仁”方面的評價,都是“不知也”,是因為這些弟子尚未被置身于“上位”,還沒有真正經(jīng)過實實在在的“名利場”這個“試金石”的測試與考驗,他無法給出評判!
所以,有子的“為仁之本”更應(yīng)定名為居于下位者生存于世的“為人之本”;唯有其師孔子心中的“為仁之本”,才是位居高位的“君子”們,治國、平天下的“成仁之本”——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唯如此,這個社會才能上仁下孝,各行其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