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北京多部門聯(lián)合開展打擊“黃牛”非法倒票的專項整治工作。
4月29日和5月13日,在韓紅演唱會和任賢齊演唱會開始前夕,文旅、公安、文化執(zhí)法等部門聯(lián)合行動,核驗演出資質和審批文件,抓捕非法倒票擾序人員共20人。文旅、公安、網信、文化執(zhí)法等部門密切監(jiān)測、限制和打擊熱點演出二手票在互聯(lián)網交易平臺上的非法高價轉售倒賣。專項整治期間,文化執(zhí)法總隊立案查處一家“未經演出舉辦單位授權擅自出售演出門票”的互聯(lián)網票務平臺。
注意到,臺灣樂隊五月天5月26日至28日將在北京舉行演唱會,“黃牛”炒高價格等情況在社交平臺上備受關注。
5月14日,五月天演唱會門票的票務總代理大麥網方面表示,
針對相關情況,此次演唱會采取實名制購票,入場者需要持購票時登記的身份證進場,而且演唱會前48小時停止轉贈門票。這幾天,微博上頻頻出現(xiàn)的退票公告讓人有點懵,這些不都是一票難求的演唱會嗎,怎么都在說退票?
疫情放開后,隨著演唱會市場一路狂飆,電子票也成了大家關注的話題之一。搶票、退票、轉票……一張看得見、摸不著的電子票,究竟藏了些啥門道?
12小時退票通道
本分還是道義?
聯(lián)系上卡卡的時候,她退掉了一張劉若英上海站的門票,“880的看臺,位置還蠻好的。”
如果不是看到主辦方發(fā)出的公告,卡卡說,自己這880塊錢就打了水漂。
公告中稱,因為本次演唱會“實行實名制購票實名制入場,不得轉贈轉售”,但很多觀眾都是“首次參與實名制購票,對實名制購票規(guī)則了解不深入”,所以特地在9點-21點,開放了12個鐘頭的“退票時段”。“對實名制購票規(guī)則了解不深入,說的不就是我這樣的人嘛!”卡卡說,自己原本買這張票,是為了送給一個金牛座的閨蜜當生日禮物的,“她是奶茶很多年的粉絲,我打算把票轉送給她,來個驚喜!”
在卡卡印象中,就算電子票,也是可以轉贈的,去年就有一位導演朋友,送給她兩張話劇的電子票,直接現(xiàn)場掃描手機二維碼就能進。
如果這次沒看到退票公告,卡卡只有兩個選擇:
1、自己去看(因為購票時關聯(lián)的是卡卡的身份信息);
2、如果當天沒空,這張票只能白白浪費。
前永樂票務的區(qū)域經理Terry說,劉若英上海站主辦方的做法,“耿直”但也有人性化的一面。
所謂耿直,是這個項目從開票之初,票務規(guī)則里就直接寫明了不能轉贈或轉賣,“后來重新增設的12小時退票通道,不是本分,只是道義。”否則,像卡卡那樣沒搞清楚狀況的,只能打落門牙往肚里吞。
無獨有偶,5月9日,梁靜茹演唱會上海站也發(fā)布了公告,同樣是針對“不熟悉購票、觀演規(guī)則的觀眾”,開啟兩個時段的退票通道。第一個,是演出(預售后)開票前24小時,可全款退;第二個,是正式開票日起至售票通道關閉前48小時,不過要收20%的手續(xù)費。
消息一出,微博上一片歡騰,許多沒買到票的歌迷摩拳擦掌,“又可以蹲二次售票了”,而經官方歌迷會負責人確認,退票工作完成后,確實可能再進行一輪二次銷售。
小冉是北京某演出公司的票務主管,在她看來,無論是12小時還是24小時,只是主辦方的一種姿態(tài),“真想去看的人,肯定不會退;而心里打著小算盤的,這會可能已經坐不住了。”
“轉贈”這個開關
按下可能就是生意
王強就是“坐不住”的那個人,他對外的職業(yè)介紹是“票務代理”,但在廣大群眾中他有著一個更響亮的名字——
黃牛。 從業(yè)6年,王強目前還只是三級代理,他與主辦方之間,隔了一層二級代理。一些熱門的演唱會,王強每次只能從上線那里“盲盒式”拿些票,各種票價都有。每經過一層代理,都要加價幾百至上千不等。
劉若英“飛行日”演唱會開巡后,王強也一直在觀察,“每一站,都是幾分鐘就賣完”。所以盡管看到上海站寫明了“不得轉贈轉售”,王強還是決定搏一把,拿了十來張票。
因為上個月的劉若英杭州站,是允許過一次轉贈的,這讓王強看到了“希望”。 “考拉”是一名資深觀演愛好者,在她印象中,4月15日舉行的劉若英演唱會,差不多演出前10天左右,才公布了具體座位號以及轉贈的消息,“轉贈的截止日期是4月12日晚上7點,過了這個點,就轉不了了。”
但讓王強沒想到的是,上海站劉若英遲遲沒有等來允許轉贈的消息,反而等來了一則退票公告,這幾乎是明示了不可能再有轉贈機會,而退票,也是像他這樣的散戶黃牛們逃出生天的最后一線機會。 難怪有知道內情的歌迷們在群嘲,怎么這幾天微博、小紅書上一下子冒出這么多“臨時有事去不了想退票”的粉絲。原先,這一招“扮豬吃虎”是用來吸引黃牛票買家的,現(xiàn)在卻成了黃牛們最真實的心聲。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轉贈這一選項,都是票務這門生意的“命門”。
買過電子票的人都知道,購買時,每張票必須要先綁定一位觀演人的身份信息。王強手里,常年就有包括堂兄妹、表兄妹等在內的十幾張身份信息,因為無論他是從上線那邊“進貨”,還是靠機器從官方票務網站搶票,每張票都要先有一個“主”。
紙質票年代,很簡單,只要等票拿到了,朋友圈發(fā)發(fā),網上鏈接掛掛,和買家商定價格后把票發(fā)個快遞就完事了。
如今大型演唱會開始頻頻使用電子票,轉贈就成了王強們賺錢的窗口期。
參照最近幾個月的演唱會,電子票轉贈時段多則十幾天,少則四五天,轉贈窗口開啟后,王強要做的,就是盡快找到買家,談好價格,然后把票轉到對方的電子票夾。 這里也有麻煩事,像大麥、紛玩島等票務APP,目前為了安全考慮,被轉讓者要在2小時內錄入新觀演者的身份信息,超時就要重新來。 此外,幾乎目前所有的電子票,都只能 “僅一次轉贈”。
上個月,有粉絲通過轉贈方式,從王強這里買了兩張杭州張信哲的票,后來一直打王強電話,說其中一張自己原本打算再轉送給另一位朋友的,系統(tǒng)提示無法操作,“你想,我已經轉贈過一次到她票夾,她怎么可能再轉給別人?”最后為了息事寧人,王強只好退給對方一張票的錢。
“考拉”說,像4月份的杭州張信哲演唱會,最早在票務啟動時只公布了“強實名”,并沒有說明會開放轉贈,所以在開票時,很多黃牛一直在觀望,并不敢貿然下場。
大概在演出前半個月左右,主辦方宣布,可以開放一次轉贈。王強說,那一次,他腸子都悔青了,因為事先害怕無法轉贈栽在手里,自己一張票都沒囤。
“強實名”
是堅盾也是刀鋒
雖然不是黃牛,但“考拉”坦言,當初看到張信哲演唱會的“強實名”購票規(guī)則時,自己也猶豫了。
所謂“強實名”,是年初疫情放開后,觀眾們漸漸學會的一個觀演專業(yè)術語,翻譯一下就是——
人、證、臉三合一。
線上購票時綁定身份信息的那個人,入場時必須掃TA的身份證件,這還不夠“強”,還要對著攝像頭刷臉,這張臉,也必須是身份證件上那個人。
這個變化過程,觀眾小周有很深的感受,其實最早推出的電子票,只是披著件外衣,“那時候我去蜂巢看演出,到了現(xiàn)場,機器上一掃,還是打印出紙質票進場,也不需要刷身份證。”
后來出現(xiàn)了一種“偽強實名”,要綁定身份信息,進場要刷身份證,但不用刷臉。
萬能的黃牛很快找到了玩法,用一批身份證買完票,然后再帶到現(xiàn)場,開演前,把對應電子票的每張身份證原件,給到買家,對方可以順利刷證入場。
以至于之前4月份南方有一場演唱會,結束后,門口全是觀眾找黃牛還身份證的“奇景”。
強實名+不可轉贈+不可退票,看起來,這一套組合拳,已經把黃牛們逼到了角落,斷送了所有可能的操作空間,但從目前看來,這也可能是一柄會反傷觀眾的雙刃劍。
在梁靜茹主辦方發(fā)布退票公告前,已經有200多位觀眾,拉了一個微信群來維權。組織者還搜集了每個人的退票原因列成表格,大多數(shù)理由集中在生病、購票人信息填錯、重復購票、工作或考試時間沖突上。
Terry說,且不論里面有多少是“沒等到開放轉贈而氣急敗壞”的囤票黃牛,“但確實也反映出,不可退不可轉的強實名,還是會對普通觀眾帶來不便。”
微博上也有網友發(fā)出靈魂拷問,表示買賣關系太不對等,“現(xiàn)在的演唱會,付錢時根本看不到座位,有個緊急情況還不讓退票,這點太不公平。”
按照Terry的理解,強實名+不可轉贈,如果觀眾認可這個游戲規(guī)則且付了錢,就表示,TA基本就是自己去看演出,“但誰都有個突發(fā)狀況,一刀切不能退票,這個確實有點霸王了。”
查閱了國外一些演唱會和音樂節(jié)的票務模式,再大牌的藝人,比如霉霉、Coldplay等,觀眾直到演出前一天,都是有退票權利的,只需要支付一定比例的違約金和稅點即可。
所以,有不少業(yè)內人士判斷,此次劉若英和梁靜茹的“限時退票”,或許會成為今后演唱會票務操作的常態(tài),“哪怕只有12個小時,至少開了一扇門,能解決觀眾因突發(fā)狀況而產生的問題。”
總之,無論對于觀眾還是從業(yè)者,大家都是歷經忍耐與煎熬,好不容易等來了市場的復蘇與回暖,“且行且珍惜”這句話雖然有點俗,但真是這么個道理。
(因采訪對象要求,文中小冉、王強為化名)
網友:抵制黃牛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拒絕買黃牛票!
來源:潮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