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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蝦、生腌熟醉、燒烤、火鍋……這是當下夜宵的必點菜品。而在某些老杭州人的記憶里,番茄濃湯梭子蟹、清蒸甲魚、臭豆腐、醉蝦才是20年前夜宵的潮流密碼。 這份20年前夜宵菜單來自當年的龍翔橋,上世紀90年代那一片的幾家夜宵名店,幾乎家家都有類似的菜單。如今,二仲和王大姐早已湮滅于江湖,菲樂、天天旺還留守原地,坐在他們店里,西湖邊的時光都仿佛停滯了,吃的是懷舊。 只有消失了的夢紅樓,最終完成了邁向江南紅樓的進階,老板徐國忠依然天天長駐店里,琢磨新菜、跟抖音網(wǎng)紅對接準備做時髦的套餐。店名是老了沒錯,菜還是常換常新的那么能打。 Part01 開店“吃露水” 說起杭州的地名,很多都帶著“橋”,盡管早就不見橋了。龍翔橋曾經(jīng)是浣紗河上的一座橋,不過它得名于龍翔宮,而龍翔宮的來歷可追溯到南宋,很古老就對了。 龍翔橋?qū)贾莸囊饬x重大,老底子說起來,“不到龍翔橋就等于沒來過杭州城”,因為龍翔橋公交總站是幾條主要線路的總站,每天人來人往。 曾經(jīng),龍翔橋有杭州最大的菜場,周邊還有水產(chǎn)公司、副食品公司等等,80年代中期,菜場的二樓還開過杭州第一家自選商場“箐青自選商場”,F(xiàn)在杭州人說起買海鮮都會想到近江海鮮市場,而這個市場就是2000年從龍翔橋搬過去的。 龍翔橋海鮮市場鼎盛時期,不但壟斷了杭州高檔賓館、飯店的海鮮供應,有的攤位還在晚上做起了酒菜面飯生意,將大飯店廚師看不上的海鮮用在自家的夜宵檔上。漸漸的,大排檔走向?qū)I(yè),造就了一批名店,成為當時杭州人吃夜宵的首選之地。 徐國忠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杭州飯店擔任前廳服務人員,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杭飯”就是服務行業(yè)的金字招牌,就像樓外樓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杭州名廚,杭飯里做過的也大多是“有花頭的”。他后來又作為勞務輸出去荷蘭兩年,回來后覺得眼界開闊了,膽子也大了。 1996年,聽說長生路有個小飯店要轉(zhuǎn)讓,徐國忠就去包下來,沿用了“夢紅樓”的名字,自己當上了老板。就地段來說,夢紅樓只能說是龍翔橋夜宵圈的外圍,他說了:“龍翔橋的生意嘎好,就是讓我吃點露水也夠了。” 所謂“吃露水”,在杭州餐飲圈的意思是,某地某家店生意特別好,可以在附近開一家店“蹭流量”,熱門店門口不愿意排隊的,說不定就來我家了,一般情況下,有了流量店和吃露水的店,那個地方也就整個火起來了。 Part02 收銀臺邊上的那把傘 回頭去看,徐國忠覺得那個時候的生意“太好做了”,龍翔橋的幾家名店,老板各有各的出身,有的以前開個理發(fā)店,有的原來是開醬料店的。彼此都是頭碰頭、腳碰腳的,沒有什么秘密,哪個菜好賣,恨不得第二天就成為龍翔橋大IP,可以在任何一家店里吃上。 番茄筍干梭子蟹、鹵鴨、醉蝦等等,就是那個時代成就的夜宵名菜。當然各家都有各家的終極配方,比如這個醉蝦,江湖傳說王大姐的醬料店里有所需的一切調(diào)料,廚師們買回來再自己加點這個、加點那個。 當上了老板,徐國忠覺得自己被全方位的絆牢了。每天他都要自己去旁邊的龍翔橋市場買海鮮,房子有點老舊,不是這里漏就是那邊滴水,他總是帶著一把傘去采購。以至于后來朋友上門吃飯,先看收銀臺旁邊那把傘在不在,傘在老板在,傘不在?“老板買菜去了,馬上回來的。” 忙完采購,他就是收銀,在海鮮永遠標著“時價”的年代,收銀員可以直接決定一頓飯的利潤,所以一般不是老板就是老板娘親自坐鎮(zhèn)。有相熟的老朋友向我報料,那個時候結(jié)賬,可以留心一下服務員與收銀員私下里的小手勢,八折、九折的,都是套路。 給每一桌的客人敬酒,也是當時老板們的必修課,一晚上下來總要喝不少的酒?吹介T口來了車,還要幫著指揮司機見縫插針地停車,“倒、倒、倒……”,非常有節(jié)奏。如此這般再在小小的收銀臺前坐到關門,每天腰酸背痛。 Part03 一代社牛 在那個年代,一家夜宵店的生意好不好,很大程度上是老板決定的。擅長跟人交朋友的徐國忠,用今天的話來形容就是妥妥的“社牛”。 很多店里的客人,后來都成了他的朋友,阿哥、阿姐們(當年龍翔橋老板們對客人們的尊稱)一潮一潮地來夢紅樓吃飯,也會拉著徐國忠一起去別家店吃飯。 夢紅樓不大,卻也隔出一個包廂,這個包廂之后接待了一眾來杭州拍戲的香港明星,為夢紅樓的出名打下堅實的基礎。他翻出手機里保留的幾張老照片,我認出幾位老一輩香港藝人,據(jù)說他們都愛吃咸蛋黃南瓜。 “你看我那個時候都戴著帽子,因為我剛開店那段時間,太焦慮了,人嘎嘎瘦,還斑禿了,頭頂上一塊塊的,毛難看。真的,他們都曉得的,一直到后來店開得好起來,才好的……” 杭幫菜熱火朝天的那陣子,杭州好多家飯店都去上海、北京等大城市開店,也有朋友叫徐國忠去上海開店。他卻跑去慈溪做市場考察,因為他覺得那邊的消費水平并不比杭州低,而且還沒有做杭州菜的店:“他們喜歡吃海鮮,看不上我們杭州菜的。”在海鮮市場旁邊開店數(shù)年,徐國忠覺得底氣十足,就在他的理想地段找好了店面。 那天晚上,徐國忠太開心了,呼朋喚友到南山路喝酒,看到好朋友進來,高聲叫“阿弟哎,我要發(fā)財了!”然后,樂極生悲一屁股坐到地上,尾巴骨骨折。等到新店開張,他是被朋友們抬上面包車從杭州運到慈溪,最后趴著完成開業(yè)典禮。 Part04 夢紅樓不是他的了 前面提到的那位好朋友,是杭州第一代五星級酒店高管之一,也是夢紅樓最早的一批忠粉之一,徐國忠甚至單方面認為他是自己的“表弟”。 “表弟”見證了從夢紅樓到江南紅樓的重要轉(zhuǎn)折。原夢紅樓的房東看到店里生意火爆,就提出漲房租,雙方?jīng)]談攏,房東就要收回店鋪,同時也收回了夢紅樓的招牌。 不少朋友都給徐國忠出主意,放棄夢紅樓招牌太可惜了,要不還是高價收購吧?正是“表弟”和陳奕文(杭州著名設計師,曾為很多家餐飲機構(gòu)設計店鋪)鼓勵他,干脆另起爐灶,取個新店名叫“江南紅樓”,還想了一個詩意的副招牌:舊憶江南,新夢紅樓。 2002年底,江南紅樓在河坊街的斷河頭開張,陳奕文設計的,聽說是舊時江南風,可惜我一次也沒去過,而徐國忠也沒留老店的照片。沒錯,他們又搬了,現(xiàn)在地址是鳳起東路與順福路交叉路口,天星龍大廈A座三樓。 做慣了街邊店的徐國忠,第一次把店開進大樓里,也不再做夜宵了,他面臨全新的挑戰(zhàn)。店鋪設計師換了,只“表弟”當初幫他設計的logo,現(xiàn)在還用著。 Part05 老紅樓菜的講究 徐國忠總是把自己的菜稱為“紅樓菜”,他說店面可以換,菜不能變。按照我們洋氣的說法,江南紅樓的DNA還在。早年腋下夾著定制手包(包里必須露出大哥大)、手里握著都彭打火機的徐國忠是個講究人,他現(xiàn)在的講究都落在菜上。 早在2003年12月,江南紅樓的老醬貨就在城里做出了名氣。據(jù)“表弟”回憶,店里的醬貨是夢紅樓時期就有的,剛開始做的時候,店里有一位年近八旬的專職醬貨老師傅坐鎮(zhèn),老人以前在拱宸橋老飯店“天樂園”里做,用滴滴刮刮的老派杭州醬貨方法制作,以醬鴨為例,必須用蕭山農(nóng)家進貨的“缸吊頭”鴨,老師傅調(diào)配的醬油里還加了他的獨家秘方。 紅樓菜里與醬貨有關的既有醬鴨或醬肉蒸春筍這樣的傳統(tǒng)菜品,也有醬肉炒蟶子這樣因地制宜的海鮮-醬貨組合。 曾經(jīng),店里一到冬天就掛滿醬貨,現(xiàn)在到了冬天也會有一些經(jīng)典的醬貨菜品,徐國忠在郊區(qū)專門找了一個地方做醬貨。 對于當下流行的飯店里出售醬貨,他搖了搖頭,說開飯店不能“連個牙簽都想著要賺鈔票”,他有自己的堅持:“我要保證所有的醬貨都是太陽底下自然晾曬的,這樣曬出來的才好吃,那種電風扇吹干的怎么吃啦?” 說起來,徐國忠也是“餐二代”,他父親曾經(jīng)是太和園的廚師。而太和園,解放前是孤山附近與樓外樓齊名的飯店,1956年搬到賣魚橋,是那一帶頂頂有名的飯店了。 徐國忠沒有學廚,倒是他弟弟當上了廚師,夢紅樓時代店里醉蝦的醬汁、蝦油露等一系列配方都是由弟弟研發(fā),這么多年來也一直只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們能知道的,是醉蝦用的河蝦是單獨養(yǎng)在一個缸里的,個頭都差不多,三兩重左右。那個醬汁,聽說前后調(diào)整了將近一年才最終定型,里面加了南乳汁、排骨醬和其他不可說的調(diào)料,所以能吃出它的與眾不同。 而且據(jù)會吃醉蝦的人說,要從蝦身中間開始,先輕輕咬一口,再牙齒稍微使使勁,將蝦肉擠出,這樣就使得醉蝦的汁水也與蝦肉一起涌向舌尖,留下一個完整的蝦殼。我看著整整齊齊的一排蝦殼,沉默了。 店里同樣賣了20多年的三丁甜豆,依舊在固定地方買豆子,并且依舊是店里人自己手剝,“這樣的豆兒才好吃,老客人吃得出來的”。 看到這個臭豆腐,是不是也挺懷舊的? Part06 對新紅樓菜的考驗 新店仍然保留著明檔點菜的傳統(tǒng),徐國忠時不時會親自帶著客人到海鮮池,介紹當季菜。 等菜過五味,我們一邊啃著燉得酥爛的紅燒豬蹄,一邊聽他講當年龍翔橋夜宵攤的叱咤風云和人情世故,說他曾目睹過一言不和就打架的大場面,“跟香港警匪片一樣的”。 說到江南紅樓的新菜,有些還保留著夜宵江湖菜的豪邁,比如那個泉水牛腱,切得厚厚的,一看就實在。 新菜里面,有個看著并不起眼的蠶豆,用了藥膳原理,里面加入豆蔻、香葉等,蠶豆煮得非常入味,不知道為什么會有幾分肉香,從沒想到過有一天吃蠶豆也會上頭。 徐國忠說店里時不時會出新菜,然后跟老菜一起經(jīng)歷末位淘汰:“我們的一些老菜一直都賣得很好,像番茄筍干梭子蟹,很多客人吃了嘎多年還是每次必點。所以新菜能留下來的,都是經(jīng)過考驗的”。 就像他的店,升級打怪到今天,留下來的都是他的真愛粉。 今日話題 親愛的小伙伴: 你去吃過當年的“夢紅樓”,或者現(xiàn)在的“江南紅樓”嗎? cr樂活杭州于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