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崎駿的眾多作品中,《哈爾的移動城堡》絕對算不上最經典,在整部電影中可以找出一大堆硬傷:劇情前后交代不清,中間又略顯拖沓不知所云,結局也略顯倉促,人物性格也跟著劇情的失敗失色不少。但這部電影卻是我最喜歡的一部宮崎駿的作品。因為太喜愛,可以全盤接受所有的缺憾。
影片僅僅開始五分鐘,一場空中華爾茲就以一種驚艷到極致的方式抓住了觀眾的眼球。宮崎駿所有影片中最具貴族氣質的男主角哈爾攜蘇菲在空中瀟灑地曼舞,背景類似《魔女宅急便》中的歐洲風情,耳邊是久石讓那讓人聽后會流淚的音樂——或許這就是愛情吧,有飛翔,有舞蹈,有年輕的無所顧忌——不需要情節(jié),不需要任何對白,就足以讓你愛上這部電影,愛上宮崎駿。那種我們缺少的能夠真真切切體會到的感動,無疑可以從宮崎駿的映畫與久石讓的旋律中得到。
然而,“回到地面”后,肩負家庭責任的蘇菲依舊要面對現實。身為家中長女的蘇菲回到父親留下的帽子店中,還未來得及整理思緒就被不速之客——荒地魔女下了詛咒,變成了90歲的老太婆,并且被禁止透露咒語內容。“老婆婆蘇菲”被迫離家去魔法師活動的地方尋找解咒的方法,途中偶遇稻草人菜頭,并被它引入了魔法師哈爾的移動城堡,自稱清潔工留在城堡中。從前缺少自信,生活一片灰色的蘇菲(妹妹與母親無疑是蘇菲的對照,即使只看頭發(fā)的顏色也能夠發(fā)覺),來到城堡后卻找到了失落的自信與屬于自己的生活。衰老的身體卻凸顯了自己年輕的心靈,這種反差體現的極其明顯(性格轉變的突然也是本片被詬病的問題之一)。來到“星之湖”,與其他宮崎駿的電影相同,一如既往漂亮的畫面,中了魔咒的蘇菲反而在這里找到從未體會過的寧靜。
一派湖光山色后緊接著卻是血雨腥風,黑色標志的門背后,不出所料是殘酷的戰(zhàn)爭,令人作嘔的邪惡怪物?;蛟唬簩m崎峻一生只拍了一部電影,名字叫做我們的純真與失落。從《幽靈公主》到《千與千尋》再到反戰(zhàn)題材的《哈爾的移動城堡》,宮崎駿一直在尋找我們失去的與我們堅守的(或者試圖堅守的)。對山川的破壞,貪欲與戰(zhàn)爭,一切不美好的,宮崎駿都試圖用那份純真作為解決問題的答案。《幽靈公主》中,人類的所作所為本應讓他們失去一切,但宮崎駿仍在最后賜予他們一片新綠;讓我們經歷一番殘酷的《千與千尋》,最后還是讓小女孩找回本我;《龍貓》中干脆摒棄一切讓人生厭的邪惡,用最大誠意描繪著“心向往之”的夢幻與親情?!豆柕囊苿映潜ぁ费永m(xù)著宮崎駿一以貫之的希望與純真,雖然一次次遭遇戰(zhàn)火的侵擾,可是那份童心依舊、美好的結局依舊。帥氣瀟灑的哈爾也會有任性大男孩的一面,也會有注重外貌的小小膚淺與虛榮;一向內斂文靜的蘇菲發(fā)起火來也頗有管家婆的“風范”。來自戰(zhàn)爭的侵擾、來自國家征召的壓力、甚至所謂“同行”的相互傾軋……整個世界都與他們?yōu)閿?。但當影片進行到發(fā)展階段時,你會意識到在影片中沒有絕對的好與壞。蘇菲駕駛飛行器從王宮逃回城堡后,荒地魔女、莎莉曼的狗因因竟然也成了這個奇特家庭的成員,在加上火之惡魔卡西法、總是把自己變老的馬魯克和受詛咒的稻草人菜頭,城堡一家可謂“品種齊全”。這個家中的成員各有各的不幸:哈爾與卡西法定下契約,哈爾將心臟交給卡西法,卡西法則沒有自由;蘇菲被荒地魔女變老,愛上了哈爾卻又只能在夢中表露真心;荒地魔女掉入莎莉曼的陷阱,失去了所有魔力,成了一個遲鈍又偏執(zhí)的老太婆;稻草人菜頭是鄰國的王子,被種下邪惡的咒語……然而沒有各自的不幸,這個熱鬧有生氣的家庭又不可能組建起來,真可謂“禍兮福之所倚”。宮崎駿表達的是一個簡單但卻很少有人領悟的道理,沒有能摧垮人們的磨難,只要心依舊樂觀且充滿希望,生活永遠值得我們期待。
從王宮逃離的哈爾為躲避莎莉曼老師搬家,那扇神奇的門從此駐在蘇菲的家鄉(xiāng),哈爾將新房子布置成蘇菲帽子店的樣子。圓盤轉向粉紅色部分,哈爾送給蘇菲的“神秘花園”再次讓人沉醉,如果不是戰(zhàn)艦的突然出現破壞了這幅令人心醉的風景畫,真想讓影片定格在這個場景。戰(zhàn)艦掠過哈爾的小房子,巨大的陰影隱喻著戰(zhàn)爭。哈爾再次身赴戰(zhàn)場,小鎮(zhèn)也失去了原有的寧靜,戰(zhàn)火開始肆虐。哈爾的一句“好不容易有了需要保護的人”,不知又要奪去多少人的眼淚。蘇菲不愿哈爾繼續(xù)拼死戰(zhàn)斗,帶著卡西法離開被哈爾布置在魔法陣中無法移動的城堡,結果城堡垮塌,蘇菲為了尋找哈爾,重入城堡,并把自己的頭發(fā)給了卡西法,使它有力量重新使已經垮掉的城堡移動。(這段情節(jié)緣由交代不清,也是本片硬傷之一)一直對哈爾的心臟有種執(zhí)迷的老奶奶(失去魔力的荒地女巫)終于鑄成大錯,蘇菲為了拯救被火魔環(huán)身的老奶奶情急之中潑水救人……
卡西法受到重創(chuàng),蘇菲與因因墜下山谷,根據哈爾戒指的指示,蘇菲打開了城堡的門,走入哈爾的童年,見證了哈爾與卡西法定下契約的時刻……返回未來的一瞬間,蘇菲大聲呼喚著哈爾在未來等她,童年哈爾望著蘇菲,她這才明白,原來哈爾一直在等她,這是一個超越時間的愛的約定。返回時間之門外的蘇菲,止不住的淚水飄飛在過去與未來的結界,打破了時間的阻礙,穿過戰(zhàn)火,他們將活在愛與希望之中。
奄奄一息的哈爾與卡西法,在經歷了多年的等待與命運的安排后,終于等到了蘇菲的解開契約的一刻。一番劫難后,蘇菲還給哈爾一顆童年的心臟,或有一番返璞歸真的隱喻意味。卡西法得到自由,而城堡最后一點殘骸也失去咒語的保護,稻草人菜頭舍身挽救,一個最簡單卻又最窩心的童話上演:只有被心愛的人親吻才能解開咒語的稻草人菜頭終于等到了蘇菲的吻,鄰國王子的蘇醒也使這場愚蠢的戰(zhàn)爭終于結束了。又是一個happy ending,擁有勇氣時才能回到十九歲的蘇菲終于自己解開了魔咒,頭發(fā)最終由黑色變?yōu)殂y色也是蘇菲找到自信與勇氣的隱喻。
在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配音。吉卜力為本片選擇配音演員時頗具匠心。作為日本影壇的一位老牌演員,倍賞千惠子為女主角蘇菲的配音最為精彩。片中的蘇菲由于身中詛咒而變?yōu)槔先?,之后又由于情感變化與情節(jié)需要在老年、中年、少年之間不停跳躍,對聲音的把握直接關系到蘇菲這一角色能否成功塑造甚至關乎全片成敗,并且難度極大。倍賞千惠子無疑完美地詮釋了蘇菲這一角色,隨著蘇菲對愛的膽怯或重拾勇氣自如地變換聲音。在“秘密花園”中突然變回老年后那句:人老的好處就是,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最為令人激賞。哈爾的聲音來自日本巨星木村拓哉。木村的聲音與哈爾帥氣的外型與高貴氣質結合的天衣無縫,同樣十分成功。
無比動聽的片尾曲《世界的約定》響起,王子與公主消失在云端。一切戰(zhàn)爭和與貪欲有關的爭奪都應該停止,男孩和女孩要過平靜幸福的生活。宮崎駿對世界寄托的希望,只是如此單純的情懷。
即使現實并不那么讓人滿意,但是這并不能阻擋我們在夢中飛翔,就這么一直活著童話里。